看著南祝仁麵無表情地坐在了實驗室特供給實驗被試的那張最好的沙發上。
黃鑫深吸一口氣,強行開啟了自己的情緒管理。
“祝仁,是不是因為當初的事情讓你有些多想?我覺得……”
“你剛剛想要趕我出去,是在【防禦】;現在則是在【否認】。”
南祝仁毫不猶豫地用精神分析學派的話術,對黃鑫的話選擇了正麵封堵。
順便讓黃鑫剛剛平穩一點的情緒再次翻湧起來。
……
理論上來講,以南祝仁現在的【微表情分析·初級】的能力,他能夠通過話療來獲得自己想要的一切信息。
用窮舉法就行。
他可以通過已知的1個信息延伸出去99個猜測,然後再通過“yes or no”的是非選項排除掉多餘的98種可能,獲得唯一的那個答案。
隻要南祝仁有足夠的時間和想象力,他的問題都能夠獲得解答。
但,這隻是“理論上”而已。
客觀現實中,不會有人老老實實地被南祝仁一直問話,還一問就是幾十個幾百個問題。
哪怕南祝仁通過不斷收集信息,把需要驗證的“可能性”縮減到“幾個”,也不行。
比起提問題,如何讓彆人老實地回答問題才是更重要的、也更難的。
像是之前對付王安,南祝仁花在布置心理學陷阱的時間,要遠遠多於最後微表情測謊揭露真相的時間。
而如今,南祝仁麵對的是城府遠遠深於王安的心理學教授林笠霖。
對於他,南祝仁更沒有多少提問題的機會。
主場作戰的導師隨時可以打斷南祝仁,然後把冒失的年輕谘詢師掃地出門。
南祝仁現在也並不想太早在對方麵前展露自己微表情測謊逼問的技巧,在這種等級的心理學大師麵前,如果不能夠一擊必中,事後很可能就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於是,南祝仁在林笠霖那邊收集信息的時候,見好就收。
他已經獲得了幾個可延伸出去的信息方向了。
通過這幾個方向,還會延伸出去十幾個需要“yes or no”問題來修建的可能性。
這個時候,就需要尋找能夠被他老老實實地逼問的人了。
比如黃鑫。
……
“師兄你也看到了,我剛剛從老師的辦公室裡麵出來。”
“老師給我做了一場簡單的心理谘詢,我們交談甚歡、其樂融融。”
“換句話說,我從老師辦公室裡麵出來的時候,還是正常的;而如果我現在被你從實驗室裡麵趕走,再去找老師的時候,我就會變得——奇怪。”
“不管老師想要對我隱瞞什麼、想讓我做什麼,都會因為師兄你在實驗室裡麵對我做的事情、說的話而化為泡影。”
南祝仁態度誠懇:“師兄,你也不想讓老師產生這樣的誤會吧?”
黃鑫難以置信地瞪大了自己的小眼睛。
剛剛把學妹送出去的大鼻子師弟,更是被氣氛嚇得僵硬在了原地,一動都不敢動。
南祝仁斜了一眼大鼻子師弟,視線在對方的臉上繞了幾圈,隨後擺擺手。
“師弟,這裡沒你事,一邊看文獻去吧,老師對你抱有厚望。”
“至於師兄你。”南祝仁轉頭看向黃鑫,“一會其實不需要你說話——如果這樣可以減輕你心裡的背德感的話。”
你還怪貼心的嘞。
黃鑫深吸一口氣:“你想知道什麼?”
南祝仁肅了肅目光,眼神好像是監視器的紅外線一般開始籠罩黃鑫臉上的每一個細節。
“我當初回學校演講的時候,你們就一直跟著我。其實是在盯著我、防備我,對吧?”
黃鑫定了定神,他重新做好了情緒管理。雖然他社會經驗不多,但也因為專業的問題接觸了各色各樣的人,增長了充足的應對人的經驗,他不是輕易能夠被威脅的人。
【既然南祝仁有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那我就回答他。一些無關緊要的可以正確回答,關鍵的則隱去,甚至九真一假。】
【這個問題沒有必要隱瞞,就認真回答好了,等我——】
“對了?很好——我們繼續。”南祝仁點頭。
正準備開口的黃鑫動作猛然一窒。
而接下來,更加沒有說話的機會了。
“你盯著我、防備我,是因為老師的吩咐嗎?”
“等會,有點複雜——那一開始是出於自己的本意,隨後才得了老師的吩咐,這樣對嗎?”
“很好,現在對了。”
黃鑫的眼睛又瞪大了一分,已經比正常人的眼睛還要大了。
“那麼,你們這麼這麼針對我的原因是因為我當初被開除的事情嗎?”
“對——那也就是說,我被開除的事情其實是有隱情的?”
“對——我是背鍋才被開除的,其實當初的事情責任在於你們,對嗎?”
“錯了?等等——‘你們’其實沒有責任,責任在於老師,或者說‘主要’在於老師,對嗎?”
“這回對了。”
“所以現在是老師擔心我察覺到不對勁,把當初已經蓋棺定論的事情重新翻出來,所以才迫切地想要把我趕出江大、甚至趕出心理谘詢行業,對嗎?”
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南祝仁沒有再自問自答了。
他說的已經足夠了。
他吐露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是一把利劍、一柄重錘,在擊碎黃鑫本就不多的心理防禦。
但南祝仁也騙了黃鑫一道。
他對黃鑫說“一會其實不需要你說話”是假的。
在以上剛剛的對話中,南祝仁確實不需要黃鑫說話,因為這些都是可以通過“yes or no”選項來判斷答案的問題。
同時,南祝仁也是用這種方法,營造出一種“我什麼都知道,你怎麼隱瞞都沒有用了”的氛圍。
目的,都是為了徹底擊垮黃鑫。
讓他在麵對後續某些難以輕易用“yes or no”選項回答的問題中,主動解釋。
而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南祝仁需要黃鑫親口說出一個“是”。
哪怕這個答案大家都已經心知肚明,但同樣的答案從南祝仁口中說出與從黃鑫口中說出,對黃鑫造成的心理殺傷力是絕對不一樣的。
黃鑫的額頭此刻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他的嘴唇抽動半天,才緩緩吐出來一個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