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娉婷的話是在隱晦地點南祝仁了。
果然,對方因為陳婷的事情很介意。
而之後所謂的“任務”,估計就是什麼吃力不討好的活計,以此來給一個警告吧。
【但是很奇怪啊,她臉上的微表情確實沒有生氣的成分在啊。】
南祝仁抿了抿嘴,假裝沒聽出弦外之音:“娉婷姐你要給我什麼任務?”
翁娉婷道:“我和江大談了一個合作項目,之後我們公司會定期招收那邊的大三或者研二的學生來實習,他們那邊也會轉接一些來訪者到我們這裡來,但具體的細節還需要商議。簡單說,我要你來作為負責人來和那邊的老師溝通。”
“之後可能需要你定期地跑幾次江大,去那邊做宣講、心理沙龍什麼的。”
原來是要做項目負責人,定期跑幾次江大啊。
嗯……嗯?
南祝仁猛抬頭:“定期跑江大?”
翁娉婷點頭:“因為你畢竟是江大的學生,和那邊溝通也算是有經驗……算了。”
翁娉婷露出一個“我繃不住了”的表情,嘴角不由自主地彎了上去,整張臉上麵都寫著“愉悅”兩個字。
她很開心。
“今天早上和陳婷的谘詢很不錯?”
話題猛然一轉,到了來訪者的身上。
南祝仁心有所感,也順著這個話題往下說,點頭道:“她現在基本能夠擺脫原生家庭給予的影響了。但是針對tsd的症狀,可能還需要對應急源做出措施……”
“她的應激源,就是上次一起來找你的那個老師對嗎?”
“對,叫王an……”
翁娉婷一揮手打斷南祝仁:“叫什麼名字不重要。”
看著翁娉婷展現出來的這種態度,南祝仁終於確定翁娉婷想要自己做什麼了。
翁娉婷是支持自己的舉措的。
甚至於,現在還要幫自己一把。
但南祝仁還是有些疑惑,因為一直以來這位科班出身的谘詢主管,展現出來的就是對於谘詢師倫理的極端苛刻。也是因為此,她之前才會在南祝仁和禿頂楊、絡腮胡起衝突的時候站在南祝仁這邊。
怎麼到了現在,底線又這麼靈活了?
【壞了,難道是衝我來的?】
南祝仁清了清嗓子,打算試探一下:“娉婷姐,當時在江大做宣講的時候,胡老師給我講了一個案例,就是您曾經給他們講過的那個,你還記得嗎?”
“哪個?”
“就是單親爸爸弓雖jian女兒的那個。”
“哦,想起來了。”翁娉婷點頭,“有什麼問題嗎?”
“這個案例在細節上和陳婷有些出路,但我覺得大體的脈絡很像。”
南祝仁道:“所以我在想,既然你有處理這種案例的經驗,能不能在之後針對陳婷的乾預方案中給我什麼建議。”
翁娉婷挑起好看的眉毛,不自覺地把眼角也彎起來了。
她能聽出來,南祝仁不是真的想要“學習”。
“哦?你在點我呢?”
她沒去看南祝仁的反應,隻是搖頭道:“陳婷和我之前的那個案例確實很像,而我確實也始終忘不掉當初那個姑娘。老胡跟你說起來的時候是不是講我壞話了?”
翁娉婷用的是開玩笑的語氣,所以南祝仁也開玩笑地回答:“胡老師可沒這個膽子。”
“但他確實說了一個……比較令人遺憾的結局。”
南祝仁說得很委婉,這種絞儘腦汁措辭的做法讓翁娉婷不由地笑了起來。
“哦,那是我騙他們的。”
“……啊,啊?”南祝仁傻眼了。
“心理谘詢師確實不應該去做谘詢之外的事情,所以我把我案例的結尾稍微改了一下,以此訓誡大家不要做多餘的事情,毀了谘詢室、毀了自己、順便還有可能毀了身為督導的我。”
“……這樣是可以的嗎?”
翁娉婷回答得理所當然:“為什麼不可以呢?關於病症的真實信息、以及我的乾預手法都是正確,大家都能夠從案例裡麵學到東西,這就夠了——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還學得更多。”
南祝仁噎了一下,突然覺得自己以前對於眼前主管的判斷有些誤差。
以前覺得你是個循規蹈矩的科班谘詢師,實在是我的判斷失誤。
翁娉婷笑道:“你是不是想要知道這個案例的真實結尾?”
南祝仁點頭。
翁娉婷的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南祝仁可以感覺到,這笑裡麵有點苦澀,但更多的是自豪和驕傲。
“我先谘詢了學法律的朋友,像是這種情況需要什麼樣的證據才能夠從重從嚴;還谘詢了如她這種單親家庭的孩子在失去監護人之後會被怎麼安排;隨後又聯係了她已經離婚了的母親和其他親戚,確認了她後續能夠獲得妥善的安置。”
“最後,我‘教唆’她取得了關鍵證據,然後報警。”
翁娉婷感歎道:“她很勇敢,本來我是決定由我啟動保密例外的情況去報警,但是她自己做到了。直到前段時間我都有和她保持聯絡,她現在變得很強大。”
聽著翁娉婷的話,南祝仁冷不丁打了個激靈。
對於那個從泥淖中走進陽光的女孩子,他莫名覺得開心,同時開始共情,似乎也感到有一種力量注入進了自己的身體。
“但是呢,我能夠做到這一點,卻不推薦給你們。”翁娉婷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看自己的指甲,“所以給其他人做案例分享的時候,我才會隱去一部分。”
“至於調你去對接江大,也是因為你以前在江大讀書。絕對不是為了讓你能夠更好地接觸來訪者,同時找機會去徹底切斷那個應激源,比如用什麼錄音啊、對峙啊一類的手法,這些都是絕對違反谘詢師倫理的,是絕對不行的。”
南祝仁眨了眨眼:“我……明白?”
“語氣不對。”
南祝仁堅定了表情:“明白了,我絕對會把娉婷姐的話記在心裡。”
翁娉婷滿意地點頭:“行了,那我也沒彆的事情要吩咐的了,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南祝仁收起故意擺出來的肅穆表情,皺眉思考了一會。
“還真有……”
翁娉婷感興趣道:“是什麼?”
“我聽說娉婷姐你是出身北都師範的?所以你後來不呆在北都,而是到了現在這個小地方,和這個案例有關嗎?當然我這不是好奇,你可以理解為某種學術探討,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話……”
“我不想回答。”翁娉婷保持微笑。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