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對谘詢師和來訪者的雙重保護,在谘詢時間之外,原則上谘詢師和來訪者是不會有任何聯係的。
如果來訪者要預約谘詢、或者有什麼其他的問題,都隻能和谘詢助理聯係,然後再由助理把信息轉交給谘詢師。
聽了南祝仁的問題後,沈兵道:“南老師你接的第一個案例我肯定是最重視的了,我剛剛做完一次回訪,她還沒回我。”
“之前的話……也從來沒有主動聯係過我們。”
沈兵語氣肯定:“從來沒有。”
南祝仁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隨後又起了一個話題:
“我們谘詢中心有自己的數據庫的吧?怎麼進去看裡麵的資料?”
心理機構內部一般都有共享的資料,包括各種各樣的問卷、課程、以及最重要的案例治療過程。
谘詢師為自己的來訪者設計谘詢計劃的時候,通過參考這些內部資料庫,能夠獲得顯著的幫助。
南祝仁現在也是想拿這些資料做做參考。
卻沒想到沈兵聽了後卻麵露難色。
“有是有,不過……”沈兵撓了撓頭。
言諾這種新建立的谘詢中心,數據庫裡麵大都是其他醫院或者機構裡麵都有的通用材料,價值不大。
各個數據庫中最珍貴的,一般都是本中心谘詢師積累的案例,可現在的言諾還是個剛成立沒多久的公司,屬實沒有什麼“積累”。
換句話說,現在言諾中心的數據庫裡,基本都是不值錢的貨色。
“有總比沒有好,觸類旁通嘛。”南祝仁想了想,“你幫我先篩選一下,關鍵詞就用【創傷】……”
“對了,南老師!”
沈兵突然打斷南祝仁的吩咐,他想起了一個很要緊的事情。
“主管剛剛喊你去找她來著!”
南祝仁眨眨眼睛,想起來了這回事情。
主管好像確實約了他今天談話來著。
……
“你的宿舍福利申請我看到了。現在公司還有一個三室一廳的套間有空位,下班的時候會有室友帶你過去看環境。”
翁娉婷笑道:“剛好你的室友也是你的助理,他應該會很高興的。”
“沈兵嗎?”南祝仁抿了抿嘴唇。
以谘詢中心的生態來講,谘詢師算是谘詢助理的上級。
這種和上司住一個套間對門的情況,對於打工人來說真的值得高興嗎?
“套間地段很不錯,就在公司隔壁的小區,上班通勤隻用步行十分鐘,每個月需要象征性地交300塊房租——你覺得怎麼樣?”翁娉婷問道。
南祝仁聳了聳肩:“我覺得這是開啟後續正式對話的鋪墊,我們應該儘早結束,開始做正事。”
翁娉婷忍不住笑起來:“你這是想爭奪對話主導權嗎?”
這麼說著,翁娉婷開始嚴肅了表情。
隻是嘴角一絲若有若無的笑還勾著,沒有刻意保持,也沒有刻意壓製。
她手上開始翻閱南祝仁整理的關於三名來訪者的資料。
谘詢師對於每一名來訪者資料本來就有整理歸檔的責任,而上級督導谘詢師也有檢查的義務,翻閱不算違反保密條例。
“先說說今天的兩個來訪者吧,聽說一個你直接放走了,另一個卻賣了最高規格的套餐?”
“而且走的那個是十八歲小青年,買套餐的是三十多的老板?”
翁娉婷的語氣微微上揚,顯然對這種情況相當感興趣。
南祝仁聳聳肩:“第一個來訪者沒什麼好說的,他甚至比我們辦公室裡麵的多數人都要健康。不過是一個小年輕出於對心理谘詢的好奇來看看,同時想要找個人好好聊天而已。”
南祝仁總結:“一次谘詢對他來說就夠了。”
翁娉婷卻意有所指:“我聽說你和沈兵好像有點爭執?因為你主動放走了這個來訪者,甚至沒讓沈兵入場推銷套餐?”
職場的辦公室果然沒有什麼秘密。
鬼知道這種情況是怎麼讓上級主管知道的。
南祝仁解釋得理所當然:“我覺得沒有必要。”
翁娉婷強調:“你要知道這個來訪者經濟狀況優秀,且有主觀谘詢的意願。哪怕他後續不過來看病,隻是找熟悉的谘詢師聊天,說不定都會很樂意買套餐。”
南祝仁聽言後想了想:“老板那邊會不高興嗎?”
“會。”
“那主管你呢?”
翁娉婷沒有正麵回答,而是拐了個彎:“如果,我是說如果——這個來訪者確實有什麼心理問題,比如他的職業生涯規劃遭到了父母的過度乾涉,進而引發焦慮和抑鬱之類的問題,你打算怎麼做?”
南祝仁想了想:“先排除器質性病變……”
“不用這麼冗長,直接說你的谘詢乾預思路!”
南祝仁答道:“如果有抑鬱的話,首先評估自殺風險。然後在第一次谘詢中做好情緒安撫,收集信息,時間夠的話教他一些能夠緩解情緒的辦法。”
“然後呢?”
“然後不下去了。”南祝仁聳聳肩,“根據收集到的信息,才能知道問題的成因——比如到底是原生家庭壓力過大,還是年輕人認知結構不完善鑽了牛角尖。同樣的表現形式有不同的成因,乾預的思路也是完全不一樣的。”
翁娉婷挑刺道:“第一次就教來訪者怎麼調節情緒,會不會太急了?”
南祝仁答:“每一次的谘詢都要當做最後一次來做,起碼要保證來訪者有所收獲。而且——助人自助嘛。”
“助人自助。”翁娉婷重複了一下,點頭,她一直在點頭。
“這個回答讓主管你高興嗎?”
“你可以叫‘娉婷姐’。”
“那我這樣做谘詢需要擔心老板那邊的反應嗎,娉婷姐?”
“不用。”翁娉婷說得毫不在意,好像隨手抖落身上的灰塵。
她輕輕翻動手上的資料,把第一個來訪者的檔案放在一邊。
那好奇心理谘詢的十八歲少年,以後應該不會再聯係了。
然後是第二個來訪者,來谘詢情感問題的酒吧黃姓老板。
翁娉婷撇了一眼就放到一邊,顯然是沒什麼好說的。
但南祝仁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自己為數不多的工作業績的。
於是他嘗試著組織一下語言後,道:“這個是酒吧老板,純送錢的。”
“能看出來,算你運氣好。”
兩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