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真相大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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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未散時,蘇挽棠已立在相府正院廊下。

她垂眸望著掌心的虎符,青銅表麵的雲紋被體溫焐得發燙,像祖母臨終前攥著她的手,一下一下輕拍。

“車駕備好了。“蕭承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今日換了件月白錦袍,腰間玉墜隨著動作輕晃,倒比平日多了幾分清貴,卻仍在袖中藏了柄短刃——蘇挽棠昨日瞧見他往刀鞘裡塞金瘡藥時,他說“防著宮裡頭的磚硌腳“。

她轉身,見他正替她理披風係帶,指節擦過她腕間未愈的血痕,動作陡然放輕:“太後最厭遲到,可咱們也不趕這一時半刻。“

蘇挽棠忽然伸手覆住他手背。

他的手比她暖些,帶著常年握劍的薄繭,像塊溫玉貼著她的掌心:“蕭公子可知,我在族祠那三年,最盼的不是重見天日,是有人能替我把委屈掰開了,攤在太陽底下曬。“

蕭承煜眼尾微彎,替她彆好鬢邊那支素銀簪:“今日,太陽夠大。“

宮道晨露打濕了繡鞋,蘇挽棠跟著女官轉過九折回廊時,已能望見慈寧宮前的鎏金銅鶴。

殿門開處,太後正倚著軟枕翻《貞觀政要》,見她進來,書頁“啪“地合上,眼底卻浮起笑意:“蘇丫頭,手裡攥的什麼寶貝?“

蘇挽棠跪下行禮,將虎符呈至案前。

太後指尖撫過虎符背脊的“鎮“字,眼尾細紋舒展成河:“當年老相爺平南亂時,朕親手給他係的虎符囊。“她抬眼看向蘇挽棠,“你祖母去前,可同你說什麼了?“

“祖母說,蘇家的底氣不在牌匾上,在能護得住該護的人。“蘇挽棠喉間發緊,“今日,我要護蘇家的清名。“

太後擊掌喚來掌事女官:“去相府傳旨,著繼室王氏、庶女蘇若瑤即刻來慈寧宮。“女官領命退下時,她又補了句,“挑個會趕車的,莫驚著她們。“

王氏是被攙著進殿的。

她今日穿了件簇新的鴉青褙子,發間金步搖卻晃得厲害,走到殿中時踉蹌兩步,險些栽在蘇若瑤身上。

蘇若瑤穿了月白襦裙,偏生往鬢邊插了支紅珊瑚簪,襯得臉色白裡透青,見蘇挽棠站在太後下首,指尖猛地掐進掌心。

“給太後娘娘請安。“王氏的聲音發顫,膝蓋剛要彎,太後便擺了擺手:“免了。

蘇夫人可知,哀家為何召你們來?“

王氏額角沁出細汗,偷眼去瞄蘇挽棠手中的虎符,喉結動了動:“許是昨日相府走水,驚擾了聖聽?“

“走水?“太後冷笑一聲,“蘇丫頭昨日在密室尋到的,可不止虎符。“她抬下巴示意,蕭承煜從袖中取出個檀木匣,“這是《鹽鐵策》抄本,原該在宗人府備案的東西,怎的在蘇二姑娘妝匣裡?“

蘇若瑤猛地抬頭,鬢邊珊瑚簪“叮“地撞在案角。

她昨日明明把匣子塞在妝奩最底層,又壓了三疊錦帕,怎會

“還有這串珍珠瓔珞。“蕭承煜又取出個錦袋,“蘇大姑娘族祠三年,每月例銀十兩,可這賬上記的,是王氏夫人領了三百六十兩,說是替她置冬衣。“他將珍珠倒在案上,顆顆滾成雪色的河,“冬衣呢?

倒比宮裡的貢珠還金貴?“

王氏膝蓋一軟,“撲通“跪了滿地。

她扯著蘇若瑤的裙角往下拽,蘇若瑤踉蹌著也跪了,兩人像兩株被暴雨打彎的弱柳:“娘娘明鑒!

那是老夫人老夫人臨終前說,怕挽棠在族祠受凍,讓我替她收著“

“祖母臨終前?“蘇挽棠上前一步,袖中虎符硌得腕骨生疼,“祖母咽氣前攥著我的手,說'棠兒,彆信她們的糖'。

她床前的參湯,可是蘇二姑娘親手遞的?“

蘇若瑤臉色驟白,手指死死摳進青磚縫裡。

那日老夫人咳得厲害,她端著參湯站在床前,王氏在她耳邊說“老夫人去了,這府裡才容得下咱們“——她當時隻當是哄她寬心,難道

“夠了。“太後將茶盞重重一放,茶沫濺在王氏額頭上,“哀家要聽的不是胡攪,是實話。“

王氏突然撲過去抱住太後的鳳鞋,金步搖歪在鬢角,珠串掃過地麵發出刺啦聲響:“娘娘饒命!

都是我鬼迷心竅,若瑤她什麼都不知道求您看在相府百年的份上,網開一麵“

蘇若瑤被她拽得往前爬了兩步,發間珊瑚簪掉在地上,裂成兩半。

她望著碎簪,突然尖聲哭起來:“母親!

你說老夫人的病是天要絕她,說挽棠在族祠吃的是山珍海味,說虎符早被老鼠啃了你說隻要熬過這三年,侯府的聘禮就是我的我、我隻是聽你的話啊!“

殿中落針可聞。

蘇挽棠望著這對母女,忽然想起三年前雪夜,她縮在族祠草堆裡,聽見王氏隔著門說“一個克母妨弟的災星,死在裡頭才乾淨“。

那時她攥著凍僵的手指想,等她出去,定要她們把每句惡言都吞回去。

如今,她們的眼淚混著鼻涕,把滿地青磚染得斑駁。

太後緩緩起身,金絲牡丹的裙裾掃過王氏顫抖的肩頭。

她望著蘇挽棠,目光軟了些:“你要如何?“

蘇挽棠低頭撫過虎符,青銅的涼意在掌心漫開。

她想起蕭承煜昨日在密室裡說的“我蕭家養得起蘇姑娘“,想起老夫人臨終前的釋然——有些債,該清了。

“民女隻要,“她抬眼時,目光像把淬了霜的劍,“還蘇家一個清白。“

王氏還想再求,卻見太後已轉過了身。

殿外的陽光透過紗簾灑進來,將太後的影子拉得老長,覆在她和蘇若瑤身上,像道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山。

“你們所作所為“太後的聲音陡然冷下來,尾音隱在穿堂風裡。

殿外,晨鐘恰好聽見第十響。

太後話音剛落,王氏的指甲便深深掐進了蘇若瑤的手腕。

蘇若瑤痛得倒抽冷氣,卻見兩名女官已提著繡春刀逼近,玄色衣擺掃過她們發間的碎珊瑚。

“太後娘娘!老相爺的牌位還在祠堂呢!”王氏突然瘋了似的撲向禦案,金步搖上的珍珠串子“嘩啦”散了一地,“您看在相府百年忠良的份上——”

“忠良?”太後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沫子濺在王氏仰起的臉上,“老相爺若泉下有知,怕要親自來抽你這張說謊的嘴。”她抬了抬下巴,女官立刻上前扣住王氏的胳膊。

王氏的鴉青褙子被扯得歪斜,露出裡麵繡歪的並蒂蓮,像團化不開的墨。

蘇若瑤突然尖叫著去抓女官的手,珊瑚簪的斷茬劃破了對方的手背:“我是侯府世子的未婚夫人!你們不能——”

“侯府?”蕭承煜突然開口,聲音像浸了冰的玉,“周世子今早遞了降職文書,說要去北疆戍邊。”他垂眸看了眼自己被蘇若瑤指甲刮紅的手背,“許是覺得,和謀害嫡姐、私藏官策的女子訂親,辱沒了侯府門楣。”

蘇若瑤的尖叫聲卡在喉嚨裡,像被人猛地掐住了脖子。

她望著蕭承煜腰間的鎮北將軍府玉佩,終於想起前日在宮道上見過的那隊玄甲衛——原來從她往老夫人參湯裡多添那味朱砂時,就已經被盯上了。

“走!”女官用力一拽,王氏的銀護甲刮過青磚,在地麵拖出五道白痕。

蘇挽棠望著她們踉蹌的背影,忽然想起三年前雪夜,她縮在族祠草堆裡,聽見王氏隔著木門說“讓這災星在裡頭啃凍饃吧”。

那時她的手指凍得像胡蘿卜,卻在草席下刻了道痕——每過一日,就多一道。

如今草席下的刻痕早被歲月磨平,可王氏鬢邊的金步搖,到底還是碎在了她眼前。

“手在抖。”蕭承煜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蘇挽棠這才發現自己的指尖正微微發顫,像是要把掌心的虎符攥出個印子來。

他解下自己的暖玉扳指,輕輕套在她指節上,“方才在殿外,你說要護蘇家清名。現在,該護護自己了。”

蘇挽棠抬頭看他。

晨霧不知何時散了,陽光透過琉璃瓦落在他眉骨上,將眼尾的紅痣染成了朱砂色。

她忽然想起昨日在密室,他舉著燭火照向牆縫裡的密信時,也是這樣的眼神——專注得像是要把所有陰影都曬透。

“去相府吧。”她將虎符收進袖中,“該讓那些縮在偏院裝聾作啞的旁支,看看誰才是蘇家的當家人。”

相府正廳的紫檀木桌擦得鋥亮,蘇挽棠的茶盞剛擱下,三老爺便捧著族譜湊了過來:“大姑娘,昨日祠堂走水,二房的賬本全燒了——”

“三老爺。”蘇挽棠端起茶盞,青瓷邊緣映出他發顫的喉結,“昨日寅時三刻,我讓蕭公子調了二十名玄甲衛守在祠堂後巷。”她放下茶盞,“你說的走水,是廚房的灶火,還是二房藏在夾牆裡的私鹽賬本?”

三老爺的汗立刻順著下巴滴進了衣領。

蕭承煜倚在門框上,漫不經心地轉著腰間的玉墜:“鎮北軍的糧草車,上月在滄州丟了十車鹽。三老爺房裡的丫鬟,前日剛買了串南海珍珠。”

正廳裡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蘇挽棠望著堂下跪了一地的旁支,忽然想起祖母臨終前說的“蘇家的底氣,在能護得住該護的人”——如今她才明白,護人之前,得先把爛了的根須全拔乾淨。

暮色漫進相府時,蘇挽棠站在自己的院門前。

三年前被王氏鎖死的朱漆門,今日被蕭承煜親手用玄鐵劍劈開,門軸發出的吱呀聲,像句遲到的“歡迎”。

她推門進去,月光正落在妝台上那麵青銅鏡上。

鏡麵蒙著層薄灰,卻隱約能照見她身後的影子——蕭承煜抱著個錦盒,盒裡是今日從密室尋回的祖母遺物:一支翡翠簪,半塊虎符囊,還有張泛黃的紙,上麵是祖母的字跡:“棠兒親啟:若有日見光,莫忘看星。”

窗外忽然起了風,吹得院角的老槐樹沙沙作響。

蘇挽棠伸手去關窗,卻見樹影裡閃過道玄色身影——像是玄甲衛的衣料,又像是

“怎麼了?”蕭承煜湊過來。

蘇挽棠搖了搖頭,將窗閂扣緊。

月光透過窗紙,在地上投下個模糊的影子,像朵待放的蓮花,又像把未出鞘的劍。

她轉身接過錦盒,翡翠簪在月光下泛著幽綠的光。

明日,該去祖祠給祖母上柱香了。

隻是

她望著窗外被風吹動的樹影,總覺得今晚的風裡,藏著些不一樣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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