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陽那番點到即止的話,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陳默和張瑞心中蕩開漣漪。
一個改變漂泊命運的可能隱隱浮現。
回到那間黴味彌漫的廉價旅館,兩人的心緒都難以平靜。
翌日清晨,兩人剛在樓下油汙遍布的小攤坐下,要了稀粥和硬饃,麻煩便找上門來。
巷口傳來叫囂。
隻見昨日那兩個鼻青臉腫的黃毛綠毛,引著五六個手持鋼管木棍、一臉橫肉的混混,氣勢洶洶地堵住了巷口!黃毛尖著嗓子指向這邊:“大哥!就是這倆小崽子!昨兒個多管閒事,打了我們兄弟。”
“大哥”是個矮壯的光頭,滿臉橫肉,脖子上掛著條拇指粗細的金鏈子晃來晃去,正是本地一霸,綽號“黑鼠”。
他眯著三角眼,陰鷙的目光刮過張瑞的練功服和陳默的臉,從鼻孔裡哼出一聲:“媽的,在老子的地盤上撒野?還敢動我的人?上!給老子往死裡打!腿打斷喂王八!”聲音嘶啞狠戾。
鋼管和棍棒閃著冷光,混混們嗷嗷叫著圍了上來!亡命徒的狠勁撲麵而來,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
“走!”陳默低喝,沒有絲毫猶豫。
昨日的教訓刻骨銘心!雙拳難敵四手,何況對方持械!張瑞反應更快,饃饃塞進衣袋,兩人如同受驚的野兔,轉身就向旅館後麵堆滿汙水垃圾的狹窄巷子狂奔!
“追!彆放跑了!”黑鼠怒吼。
混混們嗷嗷叫著緊追不舍,腳步聲雜亂凶狠。
他們打架或許沒什麼章法,但在街頭鑽巷追堵的本事卻是舔著血練出來的,如同跗骨之蛆。
仗著年輕力壯和比混混稍熟悉地形(陳默提前踩過點),兩人七拐八繞,暫時甩脫了追兵。
陳默背靠著濕冷長滿苔蘚的牆壁,胸口劇烈起伏,大腦飛速計算:“分頭!引散他們!逐個擊破!”
張瑞眼中戰意一閃,點頭:“小心!”身影一晃,如同靈巧的狸貓,閃入一堆破筐和雜物的窄縫中。
陳默則故意放緩腳步,踢翻一個破桶發出“哐當”巨響,成功引著兩個混混追進了一條被建築垃圾堵死的死胡同。
“小雜種!沒路了吧!”混混追到儘頭,見是絕路,獰笑著逼了上來。“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陳默眼神冰冷如深潭,所有浮躁儘褪。
待混混靠近,棍棒帶著風聲即將落下之際,他動了!右手劍指如毒蛇吐信!慘白微光再次亮起!帶著洞穿虛妄的銳利!
“噗!噗!”
兩聲輕響如同戳破堅韌的皮革。精準地點中了兩個混混背後因興奮而扭動的灰鼠妖魔精核!
妖魔瞬間潰散,腥暖的氣流順著劍指沒入經脈!兩個混混渾身猛地一僵,眼神瞬間呆滯,手中的棍棒仿佛重逾千斤,動作變得遲滯僵硬,凶悍的氣勢泄了個乾淨,隻剩下茫然的空虛感,呼吸急促起來。
就是此刻!陳默如蓄勢待發的豹子猛地躥出!雙拳貫注力量,毫無花哨地搗向兩個混混的軟腹!
“呃啊!”“嘔…”
悶哼和痛呼聲中,兩人捂著肚子滾倒在汙水中,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陳默迅速搜身,將皺巴巴帶著汗味和煙味的毛票塞進自己口袋。
“晦氣!”啐了一口,迅速離開。
另一邊,張瑞也成功製住了一個落單的混混。
在狹窄的巷道裡施展武當小擒拿中的“順手牽羊”,叼腕、擰臂、卸力!“哢嚓”一聲輕響,混混的手臂無力垂下,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張瑞迅疾接上一記“窩心腳”將其踹翻在地,同樣搜刮乾淨。
然而他呼吸也略顯急促,額頭滲出細汗,臉頰微紅。
在狹窄空間瞬間製服亡命徒,消耗的體力和精神絕非小可。
接下來的數日,兩人如同暗影中的獵手,開始了高效的“遊擊”。
憑借陳默的天眼精準定位(專門尋找落單或小股攜帶妖魔的目標)和張瑞銳利的觀察力(判斷地形、人數、對方狀態),專挑軟柿子捏。
陳默以劍指無聲“點殺”吸食暖流;張瑞則負責物理擊倒、繳獲財物(聊以補充生存所需)。
配合逐漸默契,如同咬合的齒輪。
陳默體內的暖流涓涓彙聚,奔騰壯大,不斷衝刷經脈,滋養肉身,潤澤著微弱的真元。每一次吸收都帶來微弱的提升。
終於,在吸收一股稍強的鼠精氣息後,暖流沸騰達到了臨界點!
“轟!”
熟悉的突破感再次席卷全身!
筋骨爆響比之前更為密集!澎湃的力量從骨髓深處迸發!五感更加敏銳,十數米外的風聲、模糊的方言交談、車輪碾過坑窪的顛簸聲清晰入耳。
腦海深處關於符籙的信息如同被點亮般清晰起來!
他感覺到右手劍指凝聚的白光凝練如絲,破魔的威力分明增強了一分,距離似乎也隱隱延伸了一尺,達到二尺。
頭腦更加清醒,“青龍神劍”的威力達到十米。
築基練精,第三層!水到渠成!
“成了!”陳默眼中精光一閃,拉上剛解決掉一個目標的張瑞,臉上滿是喜色:“走!買材料畫符!”
兩人尋到一家門麵老舊、紙墨陳腐的文具店,買了最廉價的普通白紙(沒有黃表紙)和普通的狼毫筆。
拐進一家光線昏暗、草藥味濃重的中藥鋪。櫃台後坐著個穿著對襟褂子、戴著老花鏡的乾瘦老頭,正慢條斯理地搗藥。
“老師傅,要些朱砂,顏色要正雜質少的。勞煩,再要點琥珀,磨成細粉。”陳默語氣平淡。
老頭抬起耷拉的眼皮,渾濁的目光在陳默臉上停留了兩秒,又掃過張瑞挺拔的身姿,沒多問,慢吞吞地打開鎖著的抽屜,取出一個用油紙嚴實包裹的小塊。打開,是暗紅色澤鮮亮的朱砂塊。又從另一個抽屜摸出幾塊指甲蓋大小的琥珀原石。
“等著。”老頭沙啞地吐出兩個字,顫巍巍地拿著東西進了裡間。片刻後,拿著兩個更小的油紙包出來,一包是鮮紅的朱砂細粉,一包是淡鬆香色的琥珀細末。枯瘦的手指點了點櫃台:“兩塊五。”
回到充滿黴味和汗味的旅館房間,陳默關上門,神色鄭重。
將吱呀作響的破桌子拚好,用抹布仔細擦去浮塵。
打開油紙包,將朱砂粉和琥珀粉小心傾倒入一個豁口的粗瓷碗中。取來濃烈的陳醋,滴注進去。
暗紅的朱砂粉遇上金黃的琥珀粉,在深褐色的陳醋中漸漸融化。
陳默取來削尖的木棍,屏息凝神,手腕穩定地緩緩攪動研磨。
礦物特有的腥澀、鬆脂的淡香、陳醋的酸澀混合成一股刺鼻的氣味在室內彌漫。
隨著研磨深入,粘液顏色變得深沉近墨黑,但在光線映照下,隱隱透出一種內斂的暗紅光澤,仿佛有微弱的能量在其中流淌。
陳默凝神靜氣,摒棄雜念。
腦海中,《太上元始無極大道功》築基篇的基礎“驅邪符”符文軌跡如同烙印般清晰呈現。
畫符,非是描繪圖案,而是溝通天地間無形的法則。
他取過狼毫筆,飽蘸粘稠的暗紅色“墨汁”。
筆尖觸及粗糙白紙的刹那,意念沉入丹田,小心翼翼地引導一絲微弱的真元,如同導引溪流,注入筆杆,凝聚於毫末!
筆走龍蛇!
動作並不迅疾,卻帶著一種莊重的韻律。
暗紅的線條在糙紙上蜿蜒,筆鋒時而凝重如山,時而靈動如風,勾勒出古樸簡奧的符文。
每一筆落下,都感覺精神高度凝聚,仿佛與冥冥中的某種力量產生共鳴,筆下的線條如同在吸收他的意念和真元。
額角細密的汗珠滑落鬢角,眼神專注明亮如同最虔誠的信徒。
最後一筆,回鋒收勢!畫龍點睛!
筆尖離開紙麵的瞬間,暗紅的符文仿佛有火星般的微芒一閃即逝!隱沒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
然而陳默清晰地“感覺”到,這張糙紙上凝聚了一絲微弱但真實的“驅邪”之力!它並非法器,而是承載了法力意誌的載體!
“呼…”陳默長長地、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帶著精神耗損的疲憊,但更多的是成功的喜悅。
顧不及擦拭汗水,他複又繪製了幾張“護身符”,直到精神感到恍惚才停下,珍而重之地收起。
張瑞一直在一旁靜觀,眼中充滿了驚奇和探究。
他拿起一張墨跡未乾的符籙,湊到昏暗的燈光下仔細察看。
線條極其古樸簡約,與他印象中武當山藏經閣裡那些紋路繁複、色彩斑斕、描繪著神將星宿的道符截然不同,樸素得過分。
“陳默,”張瑞皺著眉,語氣帶著濃重的疑惑和不以為然,“你這符…和我在武當見過的符籙完全不同。我們門派的符籙,要用金粉銀線鑲邊,請祖師法相加持,開光誦經七七四十九日…你這…未免太簡單了?”他掂量著輕飄飄的劣質白紙和醋墨繪製的符籙,實在難以相信其效力,“而且這材料…白紙?醋?能行嗎?”
陳默將畫好的符籙貼身收好,臉上帶著一絲傲然的笑意:“流派不同罷了。我師父說過,大道至簡。畫符重在心誠、意專、法力真。若無根底根基,縱然畫得花哨,誦經再久,也不過是廢紙一張。”心中暗道:這可是直指大道的真傳!豈是流於表麵的花架子可比?
就在這時,陳默口袋裡的廉價手機震動起來(用繳來的錢買的手機卡,存了李正陽的號)。
掏出來一看,屏幕上顯示著李正陽發來的短信:
“陳默小兄弟,張瑞小師傅,中午12時,‘老楊記’麵館二樓雅間。恭候。李正陽。”
陳默揚了揚手機:“李記者約中午見麵,應該是談之前提的那件事。”
張瑞眼中閃過一絲期待,點頭:“好。”
窗外,城鎮的喧囂依舊。
在樓下巷子更深的陰影處,一道陰鷙如毒蛇般的目光,閃爍著殘忍貪婪的光芒,透過旅館油膩的窗縫,死死盯住房內模糊的身影。
混混老大“黑鼠”,粗壯的手指摩挲著新冒出的胡茬,臉上露出誌在必得的獰笑,對身邊一個精瘦如麻杆的手下低聲吩咐了幾句,手下點點頭,迅速融入外麵的人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