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裴涇應了一聲,薑翡看到黑影動了動,接著燭火燃起,屋內一下亮堂起來。
薑翡撐著坐起來,目光把裴涇上下掃了一遍,“你半夜摸到我閨房裡,莫不是來劫色的吧?”
裴涇拉了把椅子坐到床邊瞧著她,“你就這麼盼著本王來劫你?偏不讓你如願。”
薑翡:“……”
好吧,她算是發現了,這人怪幼稚的,就喜歡跟彆人對著乾。
“那你大晚上來這裡乾什麼?”
裴涇將這屋子打量了一圈,答非所問道:“這裡倒還算過得去。”
“那是自然,”薑翡說:“這裡是安平郡主的彆院。”
昨日她將張諍大罵一頓,安平郡主不準備回府,也不願去長公主府,省得讓母親擔憂,便到彆院小住,也邀上了薑翡一道。
“你跟著安平跑到她彆院來乾什麼?”
薑翡歎了口氣,“我躲人呢。”
裴涇眉心一擰,“躲本王?”
薑翡看著這個大剌剌坐在她麵前的人,大半夜闖女子房間沒有半點不好意思,這跟登徒子有什麼區彆?
“我躲得了你麼?”
這話薑翡沒說假,她已經放棄躲裴涇了,每次躲他都能精準的撞到他麵前,還不如不躲。
“你知道就好。”裴涇靠在椅子裡,那表情還挺得意,“那你躲誰?”
“我母親。”薑翡捋了捋睡得亂糟糟的頭發,邊說:“我不是把張諍給罵了一頓嗎?她正尋著由頭找我麻煩,說不定得關祠堂或者抄女誡,我出來躲一躲,倒是你,大半夜跑到我這裡來乾什麼?”
裴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扶手,“你不是要查江臨淵嗎?本王得到點消息,江臨淵失蹤了,鑄劍閣正在滿天下找他。”
“失蹤了?什麼時候的事?”
“有一段時間了,大約兩個月。”
薑翡眉頭擰成一團。
兩個月前也就是五月,五月正是她上聽泉山,在淨蓮庵被魏辭盈算計的時候。
難不成,那個時候江臨淵也同時被魏辭盈算計?可是江臨淵武功高強,應該沒那麼容易中招吧。
一根手指抵上薑翡眉心,把那團皺起的眉心碾開,薑翡這才回過神來。
“你乾什麼?”
裴涇收回手,靠坐回去,“不要胡思亂想,等找到人再告訴你。”
“好。”薑翡點了點頭。
裴涇抓著扶手,這丫頭剛睡醒,披散著頭發說“好”的模樣乖巧得讓人想捏一把她的臉,定然比手下堅硬的扶手手感要好很多。
他握了握拳,硬生生忍下伸手的衝動,省得這丫頭覺得他真是來劫色的。
“還有一件事,”裴涇移開視線,“本王要離京一段時日,少則半月,多則一月。”
薑翡挑眉:“所以?”
“所以,”裴涇傾身向前,“本王不在京城時,你乖巧一點。”
這話聽著莫名曖昧,薑翡耳根一熱,“什麼叫乖巧一點?”
“就是彆把天捅個窟窿,否則沒人給你兜著。”他指了指窗外,“聞竹留給你,她能調動部分暗衛。”
薑翡來了興致:“有具體點的提示嗎?”
裴涇起身看著她,忽然笑了笑,“彆敲登聞鼓,彆炸皇陵,彆當街辱罵聖上。“
“那我當街辱罵你行嗎?”薑翡眨眨眼。
“本王又聽不見,等回來再當麵罵,還有……”他頓了頓,說:“彆貪涼。”
炎夏冰塊緊俏,郡主這裡卻是冰量充裕,要多少有多少,這丫頭就跟沒吃過肉的人第一次吃上似的,想一口氣撐死,屋子裡的冰過足,連他都覺得有些涼了。
裴涇走到窗邊將窗戶推大了些,讓外頭溫熱的夜風吹進來,薑翡“誒”了一聲想製止,終究是晚了些。
他這古代人不懂現代人大熱天空調開低裹著被子睡覺的幸福感。
裴涇轉過身一看,薑翡正赤腳踩在腳踏上,寢衣領口歪斜,露出一截雪白的頸子。
“那你這次去哪兒?”她問。
“有要事。”裴涇頓了頓,忽然眯起眼,“怎麼,關心本王?”
薑翡翻了個白眼:“我怕你死外邊。”
“死不了。“裴涇低笑,“沒有危險,就算做鬼也會回來見你。”
“可彆!”薑翡抄起軟枕,“嚇死我誰給你燒紙。”
映著燭火,裴涇目光忽然盈盈一亮,薑翡不知道他想到什麼,這瘋子的腦回路向來和正常人不一樣。
裴涇故意清了清嗓子,“那本王走了。”
薑翡點頭,一句“路上當心”的關心不知道要不要說,想了想還是開口,“你路上當心。”
裴涇步子一頓,回頭看著她。
兩人就隔著燭火這樣對視著,燭火劈啪一聲爆了個燈花,映得裴涇眼底似有星河浮動。
薑翡隻覺燈下玄影一閃,裴涇忽然轉身大步走到床邊,衣擺裹挾著冷鬆香險些把燭火撲滅。
“你——”
薑翡剛一開口,裴涇已俯身逼近,近得她能數清他睫毛投下的陰影:“再說一遍。”
“說什麼?路上當心?”薑翡往後縮了縮,“裴涇你耳朵不好使了?”
“嗯,不好使。”裴涇垂眸看著她,語氣裡帶著幾分愉悅,“你再說十遍。”
薑翡氣得踹他膝蓋,“你有病吧!”
裴涇不躲不閃挨了這一下,反而低笑出聲:“小翠,等本王回來,給你帶個有趣的。”
薑翡還沒來得及問他要帶什麼,接著唇上一熱。
那是一個轉瞬即逝的觸碰,帶著幾分克製,快到她甚至沒來得及反應,裴涇便已轉身離開。
等回過神,房中隻剩下晃動的燭影。
薑翡摸著發燙的唇,倒在床上把臉埋進錦被裡。
這狗東西!不是說不劫色嗎?!
房門外,聞竹默默地靠著柱子,假裝沒看見自家主子出門時被門檻絆了個趔趄的狼狽樣。
“聞竹。”
聞竹走上前,“屬下在。”
“本王不在京中的日子,看好她。”裴涇冷靜吩咐,“一切聽她吩咐,要是有人動什麼歪心思,格殺勿論。要是你處理不下的,先將她帶到安全的地方,待本王回京再親自清算。”
“聞竹領命。”
聞竹也是看出來了,這可是王爺的心尖尖,要是有半點閃失,她這個護衛的命是小,京城翻天事大。
“還有,那屋子裡的冰太足,濕氣重,她貪涼不可什麼事都順著她。”
聞竹敷衍地“哦”了一聲。
裴涇往外走,段酒落後他幾步,湊到聞竹身邊,“你可彆跟著薑二小姐一道瘋。”
“我像那種人?”聞竹手指著自己。
“你就是那種人!”段酒點了點頭,又伸手在聞竹頭上揉了一把,轉身就往外走,還背著身擺了擺手。
出了彆院,裴涇翻身上馬,倒也不急著趕路,而是輕扯韁繩,慢慢悠悠地沿著街道前行。
“有牽掛的感覺很奇怪。”裴涇望著前路,明明他騎在馬上,連腳都沒有落地,卻好似腳步越來越沉。
他忽然側過頭,問:“段酒,你能體會那種感覺嗎?”
段酒認真點頭,“能,每次聞竹出任務的時候,我也很牽掛她。”
然後說完就看見了月光下王爺蔑視的眼神,他好像被鄙視了。
裴涇道:“你根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