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直就是張諍的死穴。
張諍臉色瞬間鐵青,下意識看向安平郡主。
若是在從前,安平郡主絕對不會讓人如此羞辱他,可今日竟一句話不願為他說。
安平郡主站在一旁,臉色蒼白卻始終沒有出聲製止,青荇擔憂地扶著她,卻見郡主輕輕搖了搖頭。
薑翡掃了張諍一眼,“戳穿你的真麵目沒法做人了?靠著郡主的關係才在朝中謀得一官半職,現在倒端起架子來了。你那些同僚背地裡都笑話你是‘軟飯硬吃’,你真當沒人知道?”
周圍響起一陣竊竊私語,張諍的臉由青轉白,又由白轉紅。
“有的男人沒本事撐起一片天,在外頭唯唯諾諾,就靠對女人指手畫腳找威風,靠夫人就好好伺候好夫人得了,彆既要又要的,難看。”
薑翡心說我想平a非逼我用大招,現在又接受不了了吧。
張諍深吸了口氣,他今日在此顏麵掃地,丟的不還是郡主的人嗎?
他下了馬車走向安平郡主,“為夫來接郡主回家,郡主可要跟我走?”
薑翡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
先前對郡主頤指氣使時隻有薑府的人知道,還沒這麼多觀眾,要是郡主跟他走了,旁人又會說他好好來接郡主結果得了頓臭罵。
張諍抱著一線希望,隻要郡主跟他走,他就能挽回些顏麵。
安平郡主閉了閉眼,道:“你走吧,我和阿翡還有體己話要說。”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薑家小姐大罵郡馬是替姐妹撐腰呢。
薑翡笑著挽住安平郡主的胳膊,“這裡太曬,我們回去吧。”
安平郡主點了點頭,兩人一進大門,薑翡就揚聲道:“關門。”
大門轟隆一聲關上,把張諍的顏麵也一並關在了外麵。
周圍人群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我也是聽說他那個妾室在府裡比郡主還威風。”
“那也是他的本事,你看他那衣裳料子,要不是郡主,就靠他那點俸祿,怎麼穿得起這樣的料子。”
“郡主也是看錯了人,不過這薑家二小姐這張嘴真是好生厲害,之後嫁到定遠侯府,怕是有得鬨了。”
小廝小聲問道:“大人,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安平的性子我最了解不過,”張諍冷笑道:“撐不了三天就會哭著回來”
他猛地甩下車簾,“回府!”
張諍一走,人群也開始三三兩兩聚作一團,邊嚼著舌根四散。
一輛看熱鬨的馬車放下簾子,車內的貴公子催促道:“速度快些,我趕著去報信。”
……
那頭薑翡和安平郡主進了門就朝著西跨院去,迎麵就撞上聽到消息匆匆趕來的姚氏。
聽說薑翡在大門口和人吵架才趕過來,還沒開始質問,就被郡主把話給堵了回去。
回到西跨院,薑翡長舒了一口氣,“幸好有郡主在,否則多半會讓我再抄十遍女誡。”
安平郡主道:“要不是替我出氣,薑夫人也不會想要責罵你。”
“我那麼罵張諍,郡主不生我氣。”
安平郡主笑著拉住她的手說:“誰對我好我心裡清楚,其實你想罵的都是我心裡想的話,但是我罵不來,你一罵,我倒是覺得心口堵著的那口氣吐了一小半。”
薑翡疑惑,“那你為何?”
“你是想問我為何執迷不悟?”安平郡主苦笑一聲,“我總想著,或許再忍一忍,他就會看見我的的好,就會回心轉意。”
“你的忍讓隻會讓他得寸進尺。”
安平郡主點頭,“我知道,阿翡,你是我見過最特彆的女子,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如你一般灑脫。”
“你已經邁出第一步了,”薑翡說:“第一步往往是最難的,人活一世,就是得讓自己舒坦,我要是像你這麼有權有勢,我得像螃蟹一樣橫著走。
……
那輛看熱鬨的馬車一路穿過大街小巷,最終停在了一家茶肆前。
這家茶肆看著不太起眼,位置也偏,卻是京城文人最愛的去處。
車剛停穩褚休便跳下馬車進了茶肆,樓梯踩得“咚咚”作響,人還沒到,褚休那標誌性的嗓門已經穿透門板。
“明楨呢?明楨!”
竹簾猛地被掀開,褚休額上還掛著汗珠。
魏明楨正和莊既同對弈,聞言頭也不抬道:“咋咋唬唬的,是太尉府著火了還是你家老爺子又給你相看姑娘了?”
“比這還熱鬨!”
褚休抓起案上涼透的君山銀針灌了一大口,“方才我打薑府門前過——沒錯,就是你未來嶽丈家!你猜我看見誰了?”
魏明楨眸光一動,“左右不是看見薑二小姐了吧,否則你也不會這麼急哄哄跑來跟我說。”
“沒錯!”褚休一拍腿,“不過不止如此,我還看了場大熱鬨,你們知道張諍吧?”
“怎麼不知道?”莊既同聞言轉過頭來,手中黑子“啪”地落在棋盤上,“那個趨炎附勢的東西?今早還腆著臉問我去何處,不如一道走,說什麼‘仰慕諸位公子風儀’,呸!當郡馬就好好當他的郡馬,非要硬往上湊,早看他不慣了,那都是給郡主麵子。”
“嘿。”褚休坐到他旁邊,興致勃勃道:“咱們給麵子,但有人不願給。”
“誰呀?”
魏明楨心念一動,就見褚休衝他抬了抬下巴,“就是咱們的嫂夫人呀,這位嫂夫人可了不得,當街把張諍罵得麵子紫脹,我看張諍都差點氣得撞牆了。”
說著灌了口茶水,把今日薑府門前發生的事繪聲繪色地講了一遍。
“哎喲這口才,論罵人不帶臟字還得是未來嫂子,哪句難聽說哪句,句句都戳張諍的心窩子。”
魏明楨停了棋,微微蹙眉道:“她如此胡來沒有觸怒安平郡主吧?”
“怎麼會?”褚休說完拋起一粒葡萄用嘴巴接住,囫圇道:“後來張諍裝模作樣要接郡主回府,你猜怎麼著?郡主和薑二小姐挽著手轉身就走,薑二小姐那句‘關門’喊得,整條街都聽見!”
雅間裡突然安靜下來。
魏明楨道:“她倒是個護短的性子。“
“可不是!”褚休支著腿,道:“要我說這親事結得好,總比那些說話拐八個彎的強。咦?你這一臉苦大仇深乾什麼?”
魏明楨蹙著眉,“她這性子在山野是率真,在京城卻是把雙刃劍。三步一權貴的地界,過剛易折,她在京城裡如此行事容易惹事和樹敵,性子還是圓滑些的好。”
褚休翻了個白眼,順手撈起果盤裡的葡萄往空中一拋,精準地用嘴接住:“過日子要那麼圓滑作甚?成天跟你‘之乎者也’打機鋒,夜裡睡覺不怕硌得慌?”
莊既同“噗嗤”笑出聲。
魏明楨眸光微動,心中隱有隱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