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酒訕訕地退下了,心說這個時候倒是聰明起來了,不過是間歇性的,然後示意聞竹繼續說。
“我說完了。”聞竹道。
“既然她想查那便查吧,”裴涇拆開一封密信,隨口問:“可今日可有提及本王什麼?”
聞竹偷偷看了眼自家兄長,論猜測上意,還得看段酒。
但自家兄長那眼神她也看不大懂,隻好試著道:“薑二小姐她……有點羞憤。”
“羞憤?”裴涇聞言抬眸,疑惑道:“何為羞憤?”
聞竹又看了段酒一眼,段酒兩隻眼睛都快抽一塊兒去了,“就是,薑二小姐說她是被迫的。”
裴涇莞爾,“的確是本王主動,但是……”
段酒和聞竹齊齊豎起耳朵,“但是?”
“但是她既沒扇本王耳光,也沒罵本王登徒子,還誇本王技術好,不像是第一次。”
聞竹覺得自己的臉有點燒起來了,她偷偷瞥了眼段酒,隻見自家兄長也是一臉尷尬地彆過臉去。
這……說得未免也太細節了吧。
裴涇卻恍若未覺,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道:“她還說什麼了?”
聞竹硬著頭皮道:“沒說了,不過薑成琅,就是薑小公子在小姐麵前稱王爺為‘王爺姐夫’。”
“哦?”裴涇挑眉,“她當時可有反駁?”
聞竹心說當時的重點不在這稱呼上,倒是的確沒功夫想反駁的事。
“沒有。”她說。
裴涇眼中閃過一絲愉悅,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這小舅子倒是懂事,回頭給他買糖吃,買十盒,就說是本王送的。”
“額……”聞竹道:“小姐不讓他吃糖,管得很嚴。”
裴涇猶豫片刻,道:“既然她如此說,那就聽她的吧,畢竟男主外女主內。”
聞竹和段酒對視了一眼,段酒沉重地點了點頭。
聞竹算是知道為什麼段酒說如今在王爺身邊辦差極為艱難了,因為一不小心就容易翻白眼,還得憋著心裡的話不能說。
兩人從書房出來,同時長舒了一口氣。
“哥,你不容易。”
“你也不容易。”
聞竹道:“我挺容易的,薑二小姐為人很好相處。”
段酒更難受了,聞竹一拽他的袖子,“不過你在王爺身邊看了不少熱鬨吧?我聽說今日在酒樓……”
段酒先前的抑鬱一掃而空,有得必有失,他雖然不容易,但能看到彆人看不到的熱鬨。
兩人在屋簷下嘰裡呱啦一頓交流,就聽到裴涇冷冷一聲。
“段酒!”
“誒。”段酒連忙衝過去,“屬下在。”
裴涇遞給他一封密報,“我父王當年的乳娘找到了。”
段酒快速掃過密報,“乳娘年事已高,從懷塘入京怕是得耽擱好幾個月,不如屬下親自跑一趟,去把人接過來。”
“不必。”裴涇遲疑片刻,道:“路途顛簸恐有不測,本王親自去一趟,有些事乳娘知道的最清楚,本王想要當麵問清楚。”
段酒頷首,“王爺準備何時出發?”
“近兩日吧。”裴涇說:“安排好京中事宜就即刻出發。”
段酒應下後就準備下去安排。
“還有。”
段酒驀地止步,“王爺還有何吩咐?”
“以後討論本王的話,不要當著本王的麵說。”
“屬下沒……”段酒立刻反應過來了,王爺耳力極佳,他們倆一不小心聊得太開心,嗓門大了點。
王爺雖對外狠辣非常,但對他們這些做下屬的其實還是很寬容的。
“是。”段酒尷尬地退下了。
……
薑翡這西跨院中沒什麼花草,隻有一棵老樹,夏日裡能遮陽。
薑翡將人引進屋,“郡主今日怎麼得空過來?”
安平郡主眉宇間帶著幾分鬱色,將屋子大致掃了一遍,說:“正好路過附近,想著來看看你。”
“郡主坐吧,”薑翡笑著說:“我這裡太過簡陋,讓郡主見笑了。”
安平郡主也是剛好路過附近,想起已有好些日子沒見過薑翡了,順道過來看看,隻是她沒想到薑翡住的地方竟如此簡陋。
“你這兒……”安平郡主欲言又止,手指輕輕撫過桌麵上的一道裂痕。
薑翡看出郡主眼中的疼惜,利落地沏了杯茶遞過去,“簡陋是簡陋了些,但是這位置倒也清淨。”
她指了指窗外那棵老樹,“夏天還能在樹蔭下乘涼,比那些花裡胡哨的園子實在多了。”
安平郡主笑了笑,“你這性子,真是看得開。”
“看不開又能如何,鬱結的是自己,沒人心疼就隻能自己心疼自己。”
安平郡主聽出她話裡有話,微微牽了牽唇。
薑翡道:“我見郡主清瘦了些,是有事不如意?”
安平郡主滿腹委屈不知向何人說,薑如翡是她唯一想要傾訴的人。
“上次回去,張諍倒是冷落了周姨娘幾日,不過……”她苦笑著搖了搖頭,說:“他和周姨娘打小一塊長大,情分不同,張諍向著她,冷幾日後感情更甚從前,是我當初不該插足。”
“郡主可千萬彆這麼想。”薑翡放下茶盞,“你又沒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娶你,是他自己既要又要。他要是真想攀高枝,不如給你當乾兒子算了,也能攀上高枝,何必娶過去糟蹋人?”
安平郡主先是一怔,隨即“噗”地笑出聲來,多日的鬱氣似乎都隨著這笑聲散了兩分。
“你這張嘴啊。”郡主搖頭笑著,眼角卻泛起濕意。
薑翡正色道:“郡主信不信,就算當年你沒嫁給他,那周姨娘也當不了正室。張諍那樣的人隻想往上爬,不想走下坡路,遲早要找個門第更高的,換成誰都一樣。”
安平郡主若有所思,像是把這話聽進去了,又像是在兀自出神。
薑翡自顧說著:“我沒人疼就隻能自己疼自己,郡主是有人疼的,公主就郡主這麼一個女兒,該有多心疼。”
安平郡主想起母親抹淚的樣子,心裡也覺愧疚,是她選錯了人才讓大家都跟著痛苦,可是要放手何談容易?
畢竟她付出了真心的,隻不過是錯付了而已。
兩人閒聊了一陣,薑翡去了廚房,準備親自下廚給安平郡主做幾個家常小菜。
“小姐,這菜要切絲還是切片?”
“切片吧,郡主喜歡爽脆些的,是吧?”
安平郡主站在門口含笑點頭。
薑翡一邊摘著菜葉,一邊出神地望著窗外的老樹,樹影婆娑,讓她想起剛穿越來時獨自一人的惶恐。
如今她身邊有絮叨柴米的丫鬟,拿刀掏火的女護衛,角落裡饞得流口水的小胖墩,還有安平郡主這個她自認為能算得上朋友的人。
滿院煙火氣裹著人聲喧鬨,倒把老樹都襯得熱鬨起來。
一頓飯吃得熱熱鬨鬨的,還沒落筷,就有一名丫鬟跑進西跨院,朝安平郡主和薑翡行了禮。
“郡馬來了,說是來接郡主回去。”
薑翡道:“人請進來了嗎?”
丫鬟表情有些為難,看了看安平郡主,道:“請了,但郡馬不進來,說是就在門口等著,請郡主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