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翡就坐在魏辭盈旁邊,丫鬟的話她聽去了七八分,她立刻看向安平郡主。
安平郡主郡主臉色沉下來,撐著桌案準備起身,一名婦人已經帶著丫鬟走了進來。
“妾身不請自來,讓諸位夫人和小姐見笑了。”
這個人上次薑翡去拜訪安平郡主時在張家後院見過,是張諍的妾室周姨娘。
周姨娘盈盈一拜,“聽說魏小姐生辰宴客,妾身若過而不入難免失禮,便鬥膽上船來了。”
在場眾人紛紛交頭接耳。
“她怎來了?”
“一個妾室也敢上船參加魏小姐的生辰宴,哪兒來的膽子?”
那姑娘看了安平郡主一眼,壓低了聲音說:“還不是讓郡馬給嬌縱出來的,郡馬寵妾滅妻,連郡主都要讓她三分。”
“你看郡主說什麼了嗎?這不,都打到人臉上來了。”
魏辭盈看了看麵色不虞的安平郡主,淡淡道:“你有心了,來者是客,看個座吧。”
“我就坐姐姐旁邊就行。”周姨娘笑著說。
還沒走過去,安平郡主噌一下起身,周姨娘又說:“姐姐要走了嗎?郎君方才送我來時特意說了,一會兒順道接姐姐回去,我們一道走。”
聽聽,送她是特意,接郡主反倒成了順道,當眾打安平郡主的臉,安平郡主這樣也能忍。
這話薑翡都聽得來氣,這是多少年的陳年老綠茶了,她剛要開口,就見安平郡主衝她搖了搖頭。
安平郡主道:“我出去轉轉。”
薑翡也跟著起身,對魏辭盈小聲說:“我去看看。”
魏辭盈點了點頭,拉著薑翡的手說:“你好生開導開導她,可彆出事。”
兩人走到外頭,這會太陽高升,儘管甲板上還搭著遮陽篷,但熱浪依舊撲麵而來。
安平郡主走到欄杆邊,手指緊緊攥著扶手,指節都泛了白。
“郡主。”薑翡輕聲喚道。
“如翡,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安平郡主突然開口,聲音沙啞,“連個妾室都能騎到我頭上。”
薑翡抿了抿唇,那句“沒有”實在是沒辦法說出口來。
“我隻是不懂,郡主明明身居高位,你甚至能夠仗勢欺人,為什麼還要一味忍讓,是因為張郎君嗎?”
安平郡主眼中噙著淚彆開臉。
薑翡歎了口氣,“郡主,忍讓不是美德,而是軟弱的表現,人要先學會愛自己,才有能力愛彆人。”
安平郡主怔怔地看著她,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可是……”
“沒有可是。”薑翡直視著她的眼睛,“郡馬既娶你為妻,你就是當家主母,何苦將自己活成低眉順眼的丫鬟?你一味忍讓,換來的不過是他人的輕賤,女子貴自重,這不是賢惠,是作賤自己。”
河風拂亂了安平郡主鬢邊的碎發。
薑翡搖了搖頭轉身走了,留下安平郡主獨自靜一靜。
類似的話想必也有人勸過安平郡主,薑翡言儘於此,沒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實在聽不進去就算了。
轉過角,薑翡差點和拐角的人撞到一塊兒,兩人同時後退了一步。
周姨娘尷尬地笑了笑,“怕姐姐心情不好,想來看看她。”
安平郡主願受這窩囊氣,薑翡可沒那個義務慣著周姨娘,陳年綠茶人人得而誅之。
“偷聽就偷聽,裝的是哪門子的貼心人?”
薑翡緩緩上前,周姨娘被逼得後退兩步,“薑二小姐這話說的,妾身隻是……”
“哎喲大姐,彆裝了行不行,都是女人,你擱我麵前扮什麼柔弱呢?”
周姨娘麵頰抽搐了一下,臉上的柔弱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陰冷的笑意,“薑二小姐好大的威風。”
薑翡冷冷道:“我的威風要是不夠大,怎麼吹得散你身上濃得令人作嘔的陳年老綠茶味兒。”
周姨娘疑惑地抬起袖子聞了聞。
她衣裳上還專程熏了香,哪來的茶味?難不成是什麼時候不小心撒上去了?
薑翡看著周姨娘當真聞袖子的模樣,忍不住嗤笑出聲,“彆聞了,你這臭味兒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熏再多香也蓋不住。”
周姨娘頓時臉色鐵青,“我與薑二小姐並沒有什麼過節,為何……”
“並無過節?”薑翡徑自打斷她,“當日在張府,你故意攔我去路,想拿我當槍使去戳郡主的心窩子,這要都不算過節,那什麼才算?我自己聰明沒遭你算計,你以為這賬就算了?”
岸邊酒肆,裴涇斜倚在雕花欄杆旁,遠遠望見畫舫甲板上薑翡正和一個女人對峙。
那女人氣得臉紅脖子粗,她倒是氣定神閒,還知道拿著團扇悠閒地給自己扇風。
“那人是誰?”
段酒伸頭朝窗外看了看,說:“看著是薑二小姐。”
裴涇麵無表情地投給段酒一個眼神。
段酒被這眼神一盯,頓時一個激靈,連忙改口:“回王爺,薑二小姐旁邊那婦人應該是張諍的妾室周姨娘。”
怕裴涇不記得張諍是誰,段酒還解釋道:“張諍就是安平郡主的夫婿。”
裴涇點了點頭,“魏小姐連一個妾室也邀請了?”
“屬下倒是不清楚是魏小姐邀請還是她不請自來。”
說完就見甲板上周姨娘氣衝衝地離開。
裴涇見薑翡在原地站了片刻,過了一會兒,平時她身邊那個小丫鬟走了過來,兩人頭碰頭湊在一塊說些什麼,
裴涇笑了一聲,“我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在算計。”
……
“我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在算計。”薑翡咬牙說:“還敢跟我放狠話。”
周姨娘走時還撂下一句“走著瞧”,那人怕是在家裡橫行霸道慣了,出門也不知道掂量自己斤兩,真當所有人都像張府的人一樣讓著她呢。
九桃一臉懵懂,“那怎麼辦?”
薑翡摸著下巴,“上次她想算計我就沒成功,這次我就先讓她走著瞧。”
“可是,聽說郡馬很疼周姨娘。”九桃說:“萬一把郡馬得罪了怎麼辦?”
“他一個仰仗妻族的鳳凰男,得罪了又怎麼樣?況且我……”
薑翡連忙把剩下的話一收,她原想說她攏共隻能活個年把,不得想噴就噴想罵就罵才能活得快哉,要是有條件,她還想去皇帝麵前罵他一聲種馬。
況且人生在世,開噴就該支棱起,彆讓怨氣憋成屁,與其內耗自己,不如穩定發瘋。
她完全無法想象,像裴涇那樣毫無顧慮的瘋批活得能有多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