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的餘暉終於落下,堂屋裡,一家四口坐在桌前。
桌上有酒有肉,酒是宋啟山親自釀的。
以三種糧食發酵而成,還用了這個世界沒出現過的蒸餾技術。
雖說與前世那些大酒廠不能比,卻比一般的酒鋪好上甚多。
宋啟山將之取名為“郎酒”,說是男兒郎喝的酒。
實際上,也有緬懷前一世的意思在內。
宋啟山對吃的最是看重,尤其認為孩子該多吃肉,才能長的壯實。
謝玉婉拿來牛眼泡酒杯,也就是所謂的一錢杯。
宋念雲立刻跳下凳子,跑過來搶去母親手中的酒壺:“我給爹倒酒!”
酒壺不算大,也不算重,她依然小心翼翼的傾斜著,倒了滿滿一杯,幾乎要溢出杯沿。
“太滿了,快灑出來了。”謝玉婉提醒著。
“不礙事。”宋啟山樂嗬嗬的摸摸閨女腦袋,誇獎道:“好閨女。”
宋念雲嘻嘻笑著,同時又有些好奇問道:“爹,酒好喝嗎?”
“你嘗嘗?”宋啟山說著,拿起筷子在酒杯中微微蘸了下。
宋念雲毫不猶豫的張嘴,結果筷子一入口,就被那股子辛辣味道嗆的直咳嗽。
“好難喝……”
看著閨女小臉皺的好似棉花團,宋啟山樂的哈哈大笑。
旁邊宋念豐和宋念順倆兄弟,看著父親的酒杯,也有些心動。
他們一個十四,一個十二,都到了對大人世界最好奇的階段。
雖說酒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宋啟山從來不介意孩子多去嘗試未曾接觸的新鮮事物。
當然了,前提是保證自身不會受到傷害。
見這兄弟倆眼巴巴的瞅著,宋啟山便讓謝玉婉又拿來兩個牛眼杯,給他們一人倒了一丁點。
“你們也嘗嘗。”
兄弟倆喜滋滋的雙手接過,白酒的味道刺鼻,他們不管不顧,一口喝下。
下意識想咳嗽,可轉眼看到一旁好奇盯著的小妹,倆哥哥硬著頭皮死死撐住。
宋念順更是學著宋啟山的模樣,哈出一口氣:“好酒!”
其實他懂個屁,隻是宋念雲看的眼睛一亮,忍不住誇讚道:“二哥真厲害!”
宋念順一臉驕傲,當然厲害了,誰讓自己是哥哥呢。
“再喝點不?”宋念雲抱著酒壺,一臉期待的看著大哥和二哥。
宋念豐和宋念順頓時頭皮發麻,這味道他們一時半會還無法適應,又不好意思承認。
好在謝玉婉看出來了,笑道:“你們都喝完了,讓你爹喝什麼。”
宋啟山也知道小孩子嘗個鮮就算了,不能多喝,便笑著讓宋念雲把酒壺拿回來。
看著宋啟山一口酒,一口菜。
待他暫時放下筷子,謝玉婉習慣性的摸著高挺肚皮,道:“今年收成不錯,家裡的餘糧和銀子又會多一些。你看,要不要再蓋一間屋子?”
宋念豐和宋念順兄弟倆,現在住在一間屋裡。
雖說是倆男孩,但終究快長大了,總不能一直這樣湊合。
所以謝玉婉想著,再蓋間房子,這樣就不用擠著了。
瞥見正給宋啟山剝花生的閨女,謝玉婉又補充道:“回頭新房子讓雲兒住,二寶住雲兒那間就是了。”
宋念順並無異議,反倒滿臉喜色,終於要有屬於自己的屋子了嗎!
每天和大哥擠在一張床上,聽他磨牙打鼾放屁,折磨死個人。
偏偏早上起來,大哥還要說磨牙打鼾放屁的是他,真是氣人!
宋啟山咬過閨女遞來的花生米,牙齒和柔嫩指尖擦過,讓宋念雲咯咯笑著:“爹不準咬人!”
宋啟山樂的心裡像淌著蜜一樣,還是閨女好啊,知道給自己剝花生。
哪像那兩個臭小子,就知道乾飯!
聽見謝玉婉的話,宋啟山接口道:“我想過了,這房子也住十幾二十年了。與其新蓋一間湊合,不如全部重新蓋,也花不了太多銀子。”
“何況老四也快出生了,總要給他預備一間吧。”
宋念雲立刻高興的喊著:“我還要住在爹娘旁邊的屋子!”
“好好好。”宋啟山應聲。
宋念豐和宋念順就沒那麼多要求了,有新房子就是好事。
見宋啟山已經有了主意,謝玉婉便不再多言。
在她眼裡,這個家隻有宋啟山才能做主。
這時候,門口傳來笑聲:“宋啟山,怎麼喝酒也不喊我,虧哥哥我從城裡回來,還想著給你帶燒雞呢。”
宋啟山抬頭看去,隻見穿著綢緞長袍,身材偏胖的男人正踩著滿地稻穀走來。
身後是同樣身著綢緞,畫著淡妝的夫人,以及一個高高瘦瘦,和宋念豐差不多大的少年。
此人名叫江寶瑞,也是固安村的一個地主。
不過他家良田六十畝,比宋啟山的四十畝多了五成。
兩人同為地主家的兒子,從小玩到大,也算關係不錯。
宋啟山連忙起身,帶著一家人迎上前去。
“我還以為你進城享福,不回來了。”
江寶瑞嗬嗬笑著,進了門,把手中用油紙包起來的兩隻燒雞遞去。
“這不想著給你送吃的,順便討口酒喝。”
“好說,好說。”宋啟山接過燒雞,喊著:“婉兒,看看再弄點什麼來,我陪江老哥喝幾杯。”
“婉兒挺著大肚子,回頭摔著碰著可如何是好,我來就是了。我去把燒雞給你們撕一撕,先湊合喝著。”那婦人說著,從宋啟山手裡拿了燒雞。
謝玉婉怎好意思讓客人獨自忙活,連忙跟上去。
而那高瘦少年,則衝宋念豐和宋念順擠眉弄眼,帶著迫不及待的炫耀口氣:“走,出去給你們長長見識。”
“啥見識?”宋家兄弟倆不解其意,卻還是跟著出去了。
“爹,我也去啦。”宋念雲道。
“去吧,彆出院子就是。”
看著嗯嗯出聲,蹦蹦跳跳跟著哥哥出門的宋念雲,江寶瑞露出些許羨慕之色。
“還是你家婉兒肚子爭氣,讓你有兒有女。不像我,就一棵獨苗。”
宋啟山給他倒了杯酒,笑道:“咋不說你家地比我多呢。”
“這倒也是。”江寶瑞哈哈大笑。
整個固安村,比他家大的地主不是沒有,起碼宋啟山不是。
院子裡,江寶瑞的兒子江雲慶隨意踢了幾腳地上的稻穀。
“你們家還自己曬糧食呢,我們家好多年前就不曬了。你們哥倆到現在還跟宋叔下地乾活?瞧這一身曬的,黢黑!”
江雲慶高高瘦瘦的,皮膚算不上嫩,但比起宋念豐哥倆,確實白的多。
宋念順不樂意的道:“下地乾活咋了,我爹說了,自食其力,當為好漢!”
江雲慶嘁了聲,隻覺得毫無道理。
沒苦硬吃,受那罪做什麼,還不是因為宋家的地少,怕哪年沒收成吃不起飯?
少年人的心裡,總是喜歡比較的。
壓過彆家一頭,對他們來說就是最大的樂趣。
宋念豐年長兩歲,要比弟弟穩重些,見江雲慶不斷把腳下稻穀踢開,便皺眉道:“你說的長見識,就是讓我們看你糟蹋糧食?”
“這才多點糧食,全拿去喂豬也算不上糟蹋,也就你們家小門小戶的當回事。”
“我爹說了,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跟過來的宋念雲喊著。
江雲慶雖然上過幾天私塾,卻從未聽聞過這首詩,不禁嘟囔道:“辛苦的是那些窮佃戶和長工短工,關我屁事,也就你們家喜歡自討苦吃……”
見宋家兄妹三人都有點不高興了,他這才稍微收斂,嗬嗬笑著道:“行了行了,不說這些了。知道我這次進城乾嘛去了嗎?”
兄妹三人都被他搞的有點掃興,但本著兩家關係不錯的份上,宋念豐還是乾巴巴的問道:“乾嘛去了?”
江雲慶那張削瘦的臉龐,露出得意表情:“拜師!我爹花一百兩,讓我拜了風雷拳為師,你們沒聽過風雷拳吧?那可是江湖上響當當的厲害人物,多少人想拜師都沒門路。”
三兄弟的確沒聽說過風雷拳,他們最遠也隻是到附近的鎮子上,還沒進過城。
聽著江雲慶描述城中繁華,又聽他拜高手學藝,不禁有些心生向往。
隻是一百兩銀子……也太多了吧,若讓爹拿這麼多銀子帶他們拜師,恐怕不行?
江雲慶指著宋念豐和宋念順,嗬嗬笑著道:“來,你們倆誰先上,讓你們見識見識我學的拳法!”
宋念豐有些猶豫,倒不是怕,而是他身材健壯,江雲慶瘦的跟麻杆似的。
前些年也不是沒較量過,抓起來就能輕鬆摔地上。
小時候鬨著玩沒事,可如今大了些,便不想讓對方太難看。
倒是宋念順見江雲慶炫耀個不停,心裡憋著一口氣,當即跳過去:“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