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混亂喧囂的萬寶閣包間裡流逝。
桑紅袖終於憑借她的“據理力爭”和桑氏商行的赫赫威名,成功逼得萬寶閣高層緊急磋商後,簽下了一份讓她基本滿意的“賠償意向書”——牆得修、陣得補、瓶得賠、精神損失費也得給,雖然具體數目還在商榷,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做完美甲般精心按好紅泥手印(賬單太厚太大),桑大小姐終於有時間喘口氣,一扭頭……
“哎?他……他還沒醒?真暈得這麼瓷實?!”她這才注意到地上那位引發這一切的“主角”,還維持著那個趴地板的經典鹹魚姿勢,一動不動。要不是微弱的、帶著一絲暖意的呼吸(【歸墟吐納】加上星辰反哺)偶爾吹起地板上一點浮塵,真以為他去了。
萬寶閣管事派來的藥師(被重金請來確保這幾位“貴客”不會死在包間裡惹更大麻煩)正愁眉苦臉地圍著蕭閒打轉。不是他不儘力,而是這位爺的狀態太詭異!
“奇了……桑小姐,這位蕭峰主……”藥師姓錢,人稱“錢三手”,號稱能把斷手接上三次!此刻卻束手無策,搓著山羊胡,一臉便秘相:
“皮外傷倒還好,敷了生肌斷續膏(管事的掏私房錢買的),可他這體內的狀況……嘖嘖!像……像被十幾種頂級煉材爐子淬煉過一遍又被九天寒泉淬了個零碎!到處都是奇怪的裂痕……還有……還有這種灰色的……像被歲月啃噬掉的斑點……”
錢三手小心翼翼想去碰蕭閒胸口那片猙獰的灰白斑痕,手指離著三寸,就猛地縮了回來,齜牙咧嘴地甩手:“嘶!燙手!哦不……紮手!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湮滅氣……真邪門了!”
他能做的,也就隻能給蕭閒喂了顆溫和的固本培元丹(怕藥性太強撐爆這脆皮身體),然後搖頭晃腦地感慨:“隻能等他自己醒了……或者說……熬過去。老夫行醫百載,這種不靠丹藥、靠自身一點微末暖流吊著命、似乎在自行緩慢回穩的狀態……真他娘的……少見!”
旁邊的秦夭夭已經坐回了軟椅,恢複了她那副煙雨朦朧的嬌媚姿態。手裡不知何時又換上了一杯靈茶(萬寶閣供奉的頂級貨色),水汽氤氳遮住了她眼底的精光。她當然看到了錢三手碰壁,心底冷笑。這藥師道行淺薄,哪裡知道那灰白斑痕蘊含的是觸及“道”則的力量?不過錢三手那句“自身暖流緩慢回穩”倒是印證了她的猜測——這家夥在昏迷中,吸收靈石的效果簡直好得離譜!躺著都在變強!她的目光始終若有若無地纏繞在蕭閒胸口那塊灰石上,那塊石頭……是能量轉化的樞紐!越來越有意思了!隻是此刻守衛森嚴,桑紅袖虎視眈眈,她隻能按捺。
而就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蕭閒身上時……
【反向督促——鹹魚的曙光】被動效果,依舊在無人察覺的維度裡,如同最溫柔的春風,緩慢流淌,潤物無聲。
西巷堆貨點,翠竹靜心室廢墟。核心陣眼。
萬寶閣管事說話算話(主要是怕桑紅袖再鬨),一支由兩位金丹巔峰陣法師和一位精通空間穩固煉器大師組成的小隊,帶著各種貴得咋舌的煉材(靈石),火速趕來“修複”。
陣法師在忙碌修複破碎的聚靈陣和空間穩定結構。大量的上品、極品靈石被不要錢似地投入陣眼,精純濃鬱的靈氣再度氤氳起來,如煙霧繚繞。
原本死寂一片的核心區域中心。
那塊被蕭閒鹹魚意念強行“哄睡”、保持著穩定凝滯的“天道星紋碗”核心殘片!
當濃鬱到化不開的靈氣如同溫泉般包裹而來時……
嗡……
核心深處那點銀白的光點!
它沒動!
一點都沒激動閃爍!(慕容塵的靈魂意誌還在沉睡)
但是!
那包裹著它的、被【歸墟吐納】意境深度浸染過的、處於絕對寧靜狀態的殘骸結構……
動了!
不是主動蘇醒的動!
更像是……像一塊乾涸太久、終於遇到雨季的海綿!
整個如同微型宇宙破洞的殘骸結構!
此刻在濃鬱靈氣的浸泡下!
自發地!
遵循著“躺著最省力”的原則!
開始了最基礎、最本能、也是最有效的……
吸!收!與!附!著!
沒有複雜的煉化法門!沒有痛苦的淬煉過程!
有的隻是:舒服……那就吸唄。省點力躺著吸。
濃鬱的靈氣如同甘甜的瓊漿,順著殘骸結構那些細微的、原本代表崩壞路徑的裂隙、孔洞……
毫無阻礙地流淌進去!
然後!
在蕭閒那股深入這片“睡眠區域”每個角落的鹹魚平和意念指引下(雖然他隻是昏睡,但這意念成了殘骸的本能)……
流淌進去的靈氣並未胡亂衝撞!
而是如同歸巢的溪流,極其自然、極其省力地,沿著結構本身那些最堅固、最完整的內壁……
均勻地沉澱!
如同最輕柔的薄紗層層覆蓋!
沒有重建!沒有修複!
純粹就是……
躺平了吃!
吃下去之後……
再躺著……
讓那些營養(靈氣)自己找個舒服的地方……
攤均勻!貼貼好!加固!
於是。
肉眼可見地……
那塊布滿裂痕、如同廢墟星圖的破碗殘骸……
表麵那些最深、最猙獰的崩壞裂縫邊緣……
開始如同被撒上了一層薄薄的、散發著柔和白光的……
靈氣晶塵!
這些晶塵自發地依附在裂縫邊緣,緩慢而穩定地……填充!彌合!
效果微弱?
是的!
但那種平靜的、穩固的、仿佛時間本身都在溫柔加固的趨勢,看得旁邊一位偶然瞥見的煉器大師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
“老天……這……這殘骸在自發吸收靈氣修複?!這種崩壞程度……怎麼可能自行吸納得如此平穩?!還……還形成晶塵附著?!沒有排斥?!這……這是什麼自愈道則?!”他激動地差點把自己的胡子揪下來,趕緊拿著特製的留影石瘋狂記錄。這絕對是他煉器生涯的奇觀!
而在廢墟的另一端。
陸淩雪的“冰封搖籃”裡。
那股深沉到極致的鹹魚空寂意念,就是她這片絕對冰眠領域裡的……搖籃曲。
藥師錢三手按照桑紅袖的要求(畢竟是財主家的小姐),硬著頭皮,在維持著陸淩雪體溫的微弱陣法(萬寶閣新布置的)邊上,準備給她處理一下外傷(主要是蕭閒咳在她衣襟上的血汙)。
他拿著一塊最柔軟的深海雲絲靈帕(萬寶閣給的最好待遇),蘸了點溫玉髓融化後稀釋的藥液(不敢直接用強藥),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去擦拭陸淩雪緊抿的、毫無血色的唇角邊緣……
帕子剛剛觸碰到一點冰冷肌膚的瞬間!
嗡——!!!
一直死寂、如同最完美凍玉雕刻成的陸淩雪!
那冰冷的皮膚之下!
一直毫無動靜的胸腔!似乎……
極其極其微弱……又極其深沉悠長地……
動了一下?
仿佛冰層萬載之下,沉睡的存在發出了一聲無聲的、安穩的鼻息?
與之同時!
她胸口那枚詭譎星紋烙印!
那深邃冰封的核心深處!
那被鹹魚意念推動著、蜷縮得更深了一點的“內核”……
如同得到了外部觸碰的信號!
自內而外……
無聲地……
釋放出了一道……
純淨!冰寒!如同星屑雪花凝結成的……
微!弱!光!圈!
光圈瞬間掃過陸淩雪全身!
不是暴烈的能量!
更像是一層清冷、薄到無法察覺的……
冰霧結界?
噗——
錢三手手裡的雲絲靈帕如同遇到了燒紅的烙鐵!
瞬間!連同上麵沾染的藥液!
被那層驟然出現的冰霧結界!
凍結!然後……
無聲無息地……
化作了最細最亮的粉末狀冰晶!簌簌落下!像撒了一層微光的霜!
“媽呀!!!!”
錢三手如同被毒蠍子蜇了屁股,慘叫一聲,整個人向後彈出去三丈遠!
一屁股跌坐在地,臉上血色褪儘,手裡殘留的一點靈帕碎屑還在散發著刺骨的寒氣!他驚恐地指著玉床上依舊靜美的少女,聲音抖得像篩糠:
“結……結界?!她……她碰不得!她……她把自己凍得更結實了?!還……還會反擊?!!老天爺!這是個什麼怪物冰疙瘩?!”
他再也不敢靠近半步,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玉床上,陸淩雪周身似乎更清冷了,那層薄薄的冰霧結界緩緩內斂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隻有她胸口烙印深處,那蜷縮得更安然的內核……似乎在無聲表達:彆碰我……睡……舒服……
而更深邃的地方……
那片被蕭閒無意“打包”的混沌核心!
在深度昏睡的蕭閒散發的、更濃鬱的鹹魚搖籃曲韻律下,那核心周圍瘋狂流轉的血色符文,轉速繼續緩慢下降……
仿佛一個暴徒……
真的開始學著……
打起了舒緩的……鼾?
包間裡。
蕭閒在地板上蹭了蹭臉,口水在昂貴的木地板上拖出一條亮晶晶的痕跡,混合著血跡,顯得異常狼狽。
他發出一聲極其細小、如同夢囈的咕噥:
“……唔……修……碗……”
“……暖……貼貼……”
桑紅袖指揮著人小心翼翼把這家夥像抬一件易碎品般挪到擔架上,聞言翻了個白眼,拍著胸口跟錢三手豪氣乾雲地保證:“修碗?!還用他說!我桑紅袖砸壞的……呃,是他引發砸壞的!都賠!連人帶碗一起……好好暖……呸!好好治!”
她可不懂“暖貼貼”是啥意思。
秦夭夭端著茶杯,看著擔架上昏迷不醒、灰頭土臉卻氣息詭異地緩慢回升的蕭閒,再看看他胸口那塊緊貼皮肉、不起眼的灰石,唇邊勾起一抹更加意味深長的弧度。
她看懂了那個“暖貼貼”。
那支被他收入體內、散發著涅槃生機的玉露……似乎……也在呼應著這邊?是在……等著貼誰呢?
這青雲峰……
真是越來越“暖貼貼”了。
她放下茶杯,指尖敲擊著光滑的杯壁,像是在敲擊一扇通往絕世隱秘的……鹹魚冰棺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