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紮進鼻腔時，蘇晚星正盯著天花板上的水漬發呆。
那痕跡像極了青銅匣爆炸前的紋路——暗紅與金交織的蛛網，正從她後頸的傷口處往皮膚裡鑽。她想抬手摸，卻發現右手被固定在病床上，腕間纏著滲血的紗布。
“醒了？”
聲音從頭頂傳來。蘇晚星偏頭，看見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窗邊，手裡捏著個星芒玉形狀的u盤。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她臉上割出明暗交界線，左臉是溫柔的陰影，右臉卻被照得發白，像張曝光過度的照片。
“你是誰？”蘇晚星喉嚨發緊。
女人轉身，u盤在指尖轉了個圈：“林清歡的主治醫生，二十年前幫你媽藏過東西的人。”她掀開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銀色項鏈——和顧硯之脖子上那根，鏈子紋路一模一樣。
蘇晚星的瞳孔驟縮。記憶碎片突然湧來：爆炸前的最後畫麵，顧硯之被氣浪掀飛時喊的“孫姨”，還有孫姨舉著木棍衝過來時，手腕上晃動的銀鐲子——那分明是林清歡日記本裡夾著的、被顧正廷搶走的“定情信物”。
“孫姨……是你？”
女人笑了，把u盤插進床頭的平板。屏幕亮起的瞬間，蘇晚星倒抽冷氣——那是段模糊的監控錄像，拍的是二十年前的顧家老宅地下室。
穿白大褂的男人（是林清歡的主治醫生！）舉著針管，背景裡站著穿旗袍的女人（林清歡），手腕腳腕滲著血。最駭人的是嬰兒床的方向——本該躺著嬰兒的地方，空無一人。
“這是你媽最後一次做實驗的記錄。”女人點擊暫停，“她本來要把你改造成‘完美實驗體’，但最後一刻……”她指了指畫麵右下角的時間戳，“你出生前半小時，她把u盤塞進了我的白大褂口袋。”
蘇晚星的手摸向後頸。那裡有塊淡粉色的胎記，形狀像片銀杏葉——和u盤上的星芒紋路，竟能嚴絲合縫地拚在一起。
“所以你是……”
“我是你媽的雙胞胎妹妹，蘇晚棠。”女人摘下眼鏡，露出眼尾顆朱砂痣，“當年顧正廷追殺你們母女，我替你媽引開追兵，她抱著你從密道逃了，我被送進精神病院，對外宣稱‘死於火災’。”
蘇晚星猛地坐起來，輸液管被扯得嘩啦響。護士衝進來按住她，卻被晚棠抬手製住——她的力氣大得反常，指節泛著青灰色，像淬了某種金屬。
“彆怕，這是基因實驗的後遺症。”晚棠鬆開手，“你媽在u盤裡留了段話，說隻有當星芒玉和你的血脈共鳴時，我才會出現。”她晃了晃u盤，“現在，該告訴你真相了。”
林清歡跪在實驗室地板上，渾身是血。她懷裡的嬰兒啼哭漸弱，監測儀上的心率曲線正直線墜落。
“不行……”她顫抖著扯開自己的手腕，銀鈴鐺在血裡晃出細碎的光，“晚星，媽媽不能讓你變成怪物。”
門被撞開的瞬間，她把嬰兒塞進通風管道，自己抄起桌上的基因激活劑灌了下去。
“清歡！”顧延川的聲音帶著哭腔，“你瘋了？”
“幫我……”林清歡抓住他的手，指甲幾乎掐進肉裡，“毀掉所有實驗數據，帶晚星去……去老宅的密道，那裡有塊星芒玉，能……”
她的瞳孔開始擴散。顧延川看見她後頸浮現出金色紋路，像某種活過來的電路。
“清歡！”他撲過去抱住她，卻見她後頸的皮膚正在剝落，露出下麵銀色的金屬纖維。
“基因鎖……啟動了。”林清歡的聲音變得機械，“晚星，記住，愛才是解藥……”
平板突然黑屏。蘇晚星盯著自己後頸，那裡不知何時鼓起了一排細小的凸起，像某種未成型的電路。
“你現在有兩種選擇。”晚棠從白大褂裡掏出支針管，“要麼跟我去瑞士，用基因穩定劑壓製你的‘覺醒程序’；要麼……”她指了指窗外，“等顧家的人找到你，他們會把你做成新的實驗體。”
窗外傳來刹車聲。蘇晚星轉頭，看見樓下停著輛黑色邁巴赫，前擋風玻璃上貼著張照片——是她十六歲生日時，和孫姨在老書店的合影。
“他們來了。”晚棠把針劑塞進她手裡，“自己選。”
蘇晚星捏緊針管。針尖紮進手背的瞬間，她想起顧硯之在爆炸前說的“帶孫姨離開”，想起孫姨衝過來推開她時，後背炸開的血花。
手機在枕頭下震動。她摸出來，屏幕上是條陌生短信：“地下車庫b3，紅色捷達，鑰匙在你常看的《飛鳥集》第47頁。”
發件人備注是——顧硯之。
晚棠的手機突然響了。她看了眼來電顯示，臉色驟變：“是顧家的追蹤器！他們鎖定了星芒玉的信號！”
蘇晚星翻身下床，輸液管在地上拖出蜿蜒的水痕。她抓起外套，把u盤塞進胸口口袋，又摸出藏在枕頭下的青銅匣殘片——爆炸時崩飛的碎片，邊緣還沾著她的血。
“跟我來！”晚棠拽著她往安全通道跑。
樓梯間的聲控燈忽明忽暗。蘇晚星跑在最後，突然聽見身後傳來金屬摩擦聲。她回頭，看見晚棠的影子正扭曲成奇怪的形狀——手臂變長，指尖長出利爪，後頸的金屬纖維正穿透皮膚，泛著冷冽的銀光。
“晚棠？”她喊了一聲。
晚棠的瞳孔變成了金色。她轉頭，嘴角咧到耳根：“顧家的‘基因優化’，果然連雙胞胎都能改造。”
蘇晚星轉身就跑。她聽見身後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還有晚棠的嘶吼：“鑰匙在第47頁！找——”
衝到地下車庫時，她的肺像要炸開。b3區的燈光昏暗，紅色捷達停在角落，鑰匙果然夾在《飛鳥集》裡。她剛要上車，後頸突然劇痛——星芒玉的紋路正在皮膚下發亮，像有人拿燒紅的烙鐵在刮。
“晚星！”
熟悉的聲音從車後傳來。蘇晚星轉身，看見顧硯之靠在車門上，左胳膊纏著滲血的繃帶，右手舉著把槍。
“上車！”他吼道。
蘇晚星拉開車門坐進去。顧硯之繞到駕駛座，剛要發動，後視鏡裡突然映出十幾道黑影——顧家的保鏢舉著槍，正從各個出口包抄過來。
“係好安全帶！”顧硯之踩下油門，捷達撞開消防栓衝了出去。
子彈擦著車窗飛過。蘇晚星摸出青銅匣殘片，發現碎片上的血紋正在發光，和後頸的星芒玉紋路連成一片。她想起媽媽視頻裡的最後一句話：“等你十八歲，它會自動激活……”
今天，是她生日。
儀表盤上的時鐘跳到7:00。蘇晚星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從大腦深處湧出來——是記憶，被篡改過的、支離破碎的記憶：
孫姨在老書店閣樓哭著縫玉墜；顧硯之在暴雨裡把傘全傾向她；爆炸前顧正廷的臉，不是猙獰，而是恐懼；還有晚棠，在精神病院的走廊裡，對著空氣喊“姐姐”。
“硯之！”她抓住他的手腕，“去老書店！閣樓的地板下有個暗格，裡麵有我媽的實驗日誌！”
顧硯之猛打方向盤。捷達甩尾衝進老街，後視鏡裡的追兵越來越近。
“抓緊！”他把車開得飛起來。
蘇晚星摸出u盤，插入車載播放器。屏幕亮起的瞬間，林清歡的聲音響起：“晚星，當你看到這個，說明你已經見到青銅匣了。顧家的‘基因實驗’，是為了製造‘完美服從者’。我就是第一個成功的實驗體，所以我才會愛上顧延川——他是唯一一個，不被‘程序’控製的人。”
“那玉墜……”
“是實驗體的‘覺醒開關’。”林清歡的手撫過腹部，“晚星，你腕間的紅繩裡，藏著破解程序的代碼。等你十八歲，它會自動激活，讓你看清所有被篡改的記憶……”
視頻突然中斷。蘇晚星抬頭，看見車窗外閃過道熟悉的身影——是孫姨！她站在老書店門口，舉著塊染血的布，上麵繡著半朵銀杏葉。
“晚星！”孫姨喊道，“後車廂有炸藥！他們要同歸於儘！”
顧硯之猛踩刹車。捷達橫在老書店門口時，後車廂傳來“哢嗒”聲——是定時器的蜂鳴。
“下車！”他把蘇晚星推出車門。
蘇晚星踉蹌著跑向孫姨，後頸的刺痛突然消失。她摸了摸，那裡什麼都沒有——星芒玉的紋路不見了，胎記還在，隻是顏色變得更深了。
“孫姨！”她撲進老人懷裡。
孫姨的眼淚滴在她肩頭：“傻孩子，我就知道你能活著。”她指了指蘇晚星胸口，“晚棠剛才托人帶話，讓你去瑞士，找……”
“轟——”
爆炸聲響徹老街。火焰吞噬了捷達，吞噬了顧硯之的身影，吞噬了所有關於“基因實驗”的罪惡。
蘇晚星被氣浪掀飛，重重砸在老書店門口的石獅子上。她看見孫姨被氣浪卷走，看見顧硯之在火中朝她揮手，看見青銅匣殘片在火裡發出金色的光。
意識消散前，她摸了摸後頸。那裡有個淡粉色的疤，形狀像片銀杏葉——和星芒玉的缺口，嚴絲合縫。
“媽媽，晚棠，硯之，孫姨……”她輕聲說，“我好像，找到所有答案了。”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醫院的急救室裡，蘇秀蘭攥著手機，看著新聞彈窗：“老城區發生連環爆炸，疑似顧家舊宅實驗室引發……”
她的眼淚滴在手機屏幕上，模糊了“蘇晚星”三個字。
“晚星，”她輕聲說，“你終於，活成了自己的光。”
倉庫的餘燼裡，半塊星芒玉靜靜躺著。玉身的裂痕裡，滲出一絲金色的光——那是被封印了二十年的“覺醒程序”，終於，找到了它的主人。
（鏡頭拉遠，星芒玉的光穿透雲層，在天際劃出一道銀線。畫麵突然黑屏，響起機械女聲：“目標覺醒程序啟動，坐標鎖定：瑞士，洛桑，基因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