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國直播北極遺跡開啟儀式,各國首腦齊聚一堂。
冰層下的巨構建築緩緩開啟,裡麵竟是人類神話中所有神明的原型。
當教皇跪拜天使雕像時,它的石翼突然舒展,一口咬斷了教皇的脖頸。
全球直播信號中斷前,最後畫麵是神明雕像集體活化,露出獠牙。
末日降臨第三天,我從西伯利亞的冰層下挖出一本青銅書簡。
書簡第一頁赫然寫著:“第五紀元的人類,我們是第四紀元的幸存者。”
書末警告:“所謂神明,皆是高維掠奪者——它們,又來了!”
北極的寒風在穹頂觀測站外淒厲呼號,像是遠古巨獸瀕死的嗚咽,隔著高強度複合材料,仍能感受到那種刺入骨髓的冷意。我裹緊了厚重的科考服,盯著麵前巨大的弧形舷窗。窗外,是西伯利亞東北端,楚科奇海岸線邊緣那片被永恒冰蓋統治的荒原。此刻,這片死寂的白被無數移動的光點切割得支離破碎——那是來自各國的重型破冰車、工程平台和臨時搭建的科考營地發出的燈光,如同螻蟻般匍匐在冰原上。
“李教授,所有調試完成,信號已接入聯合國全球直播頻道。五分鐘後,聯合科考隊將正式開啟‘冰淵’遺跡的第三層主入口。”助理小吳的聲音透過內部通訊係統傳來,帶著年輕人特有的、壓不住的興奮。
我“嗯”了一聲,目光投向冰原中央那片被高強度激光切割開的巨大矩形區域。冰層被移走,露出了下方深不見底的幽暗。就在那片黑暗之上,懸浮著一座難以言喻的宏偉建築。它並非由地球上任何一種已知材料構成,非金非石,表麵流淌著一種介於液態金屬與凝固光暈之間的奇異光澤。巨大的幾何結構層層疊疊,複雜得令人眩暈,既像某種精密到極致的機械核心,又像一座被凍結的、來自異星的神廟。這就是“冰淵”,深埋於西伯利亞冰蓋下近萬米的史前造物。
“信號穩定,全球在線觀看人數峰值突破七十億。”小吳的聲音再次響起。
觀測站中央的全息投影亮起,分割成數十個畫麵窗口。聯合國安理會成員國首腦、各主要宗教領袖的麵孔一一浮現,神情肅穆凝重。最顯眼的位置,是梵蒂岡的教宗方濟各,他蒼老而慈和的麵容占據了大半個屏幕。他正對著鏡頭,用拉丁語緩慢而清晰地祝福著即將開始的儀式。
“諸位人類文明的守護者,我們今日所開啟的,不僅是冰層下的沉默造物,更是通往我們自身起源與宇宙真相的塵封之門。願上帝的榮光指引我們,願智慧之光驅散蒙昧,願這遠古的回響,為我們帶來和平與啟迪……”
教宗的聲音透過高保真音響係統在觀測站內回蕩,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冰原上的工程平台發出低沉的嗡鳴,巨大的機械臂開始同步動作,無數道高能激光束精準地聚焦在遺跡主入口——一扇布滿無法解讀的螺旋紋路的巨大圓形門戶上。激光與門戶接觸的瞬間,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種奇異的、如同水晶碎裂般的細微聲響。門戶上那些沉寂了不知多少萬年的紋路,驟然亮起!
光芒並非熾熱的白或金,而是變幻不定的、難以形容的色彩,如同將整個星雲的瑰麗都壓縮在了這扇門上。光芒沿著紋路飛速流淌、彙聚,最終在門戶中央形成一個緩緩旋轉的漩渦。漩渦深處,是絕對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深淵。
冰原上死一般寂靜。隻有激光持續的嗡鳴和寒風的呼嘯。所有鏡頭,無論是近在咫尺的工程平台攝像機,還是太空中的衛星遙感,都死死對準了那扇正在開啟的、通往未知的門。
漩渦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中心那深沉的黑暗開始波動、扭曲。有什麼東西,正在從黑暗中浮現出來。
首先探出的,是一隻巨大無朋的翅膀!並非生物的血肉羽翼,而是由某種純淨、散發著柔和白光的能量構成,羽毛的紋理清晰可見,每一片都像是凝固的聖光。緊接著,是另一隻。然後,一個巨大的人形輪廓緩緩從漩渦中心“升起”。它通體由半透明的乳白色能量構成,麵容俊美無儔,帶著一種超越凡俗的悲憫與威嚴。它低垂著頭,雙手交疊於胸前,姿態宛如亙古的祈禱。巨大的光翼在它身後舒展,幾乎覆蓋了小半個遺跡入口的上空。
“天使……”觀測站裡,有人失聲低語,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聲音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全球直播的畫麵瞬間被這宏偉、神聖的光之天使巨像充滿。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敬畏、震撼與莫名狂喜的情緒,通過電波瞬間席卷了整個世界。教堂的鐘聲在無數城市自發敲響,信徒的祈禱聲彙聚成海。梵蒂岡的直播畫麵裡,教宗方濟各激動得渾身顫抖,他猛地站起身,雙手顫抖著在胸前劃著十字,淚水盈滿了眼眶。
“主啊!您的使者!您榮光的顯現!”教宗的聲音帶著哽咽,充滿了無上的虔誠與感動。他幾乎是踉蹌著向前走了兩步,麵對著屏幕上那光芒萬丈的天使巨像,緩緩地、無比鄭重地屈下了雙膝,準備行最隆重的跪拜禮。
就在這一刻!
那低垂著頭的光之天使巨像,頭顱極其突兀地向上一抬!悲憫的表情如同劣質的麵具般寸寸碎裂、剝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用人類語言描述的猙獰與貪婪。它那由聖光構成的嘴巴猛地撕裂開來,一直咧到耳根,露出裡麵層層疊疊、閃爍著金屬寒光的獠牙!
全球七十億觀眾的心臟,仿佛被一隻冰冷的巨手同時攥緊!
屏幕上的教宗,動作凝固在屈膝的半途,臉上的虔誠和感動尚未完全褪去,隻來得及閃過一絲茫然的驚愕。
“嗤啦——!”
一聲令人牙酸、仿佛濕布被暴力撕裂的恐怖聲響,通過直播信號,清晰無比地傳遞到地球的每一個角落!
沒有鮮血飛濺的鏡頭特寫。隻有直播畫麵劇烈地晃動、翻轉,最後定格在觀測站冰冷光滑的金屬地板上。鏡頭邊緣,一隻穿著紅色聖鞋的腳無力地抽搐了一下。緊接著,一個圓形的、戴著白色小帽的物體,咕嚕嚕地滾到了鏡頭正中央,臉上殘留著那抹凝固的驚愕。
畫麵瞬間被切斷,隻剩下刺眼的、象征無信號的雪花噪點,以及一片死寂的黑暗。
北極冰原上,死寂被徹底打破。
那光之天使巨像的“活化”如同一個信號。遺跡主入口那旋轉的黑暗漩渦猛地擴張、沸騰!無數形態各異、卻同樣散發著恐怖氣息的龐大陰影,爭先恐後地從漩渦中蜂擁而出!
一隻長著九個猙獰蛇頭、覆蓋著青黑色鱗片的巨獸(相柳?)猛地撞在遺跡外壁上,震得冰層簌簌開裂;一尊通體赤紅、三頭六臂、手持火焰巨劍的巨人(阿修羅?)仰天發出無聲的咆哮,灼熱的氣浪扭曲了空氣;一團由無數扭曲人麵和鋒利骨刺組成的、不斷蠕動的陰影(羅刹?)貼著冰麵滑行,所過之處,堅固的萬年冰層如同黃油般融化、腐蝕……
它們並非實體,更像是某種高度凝聚的能量投影,卻又帶著令人窒息的真實壓迫感。它們無視了冰原上那些渺小的工程機械和驚恐四散的人類,如同掙脫囚籠的猛獸,龐大的身軀在冰原上投下遮天蔽日的陰影,目標明確地朝著南方——人類文明聚集的方向——開始移動!每一步落下,都引發冰原沉悶的震顫。
“警報!警報!高維能量反應突破閾值!檢測到大規模空間撕裂!遺跡內部……天啊,它在‘噴發’!”小吳的尖叫聲在觀測站內炸響,淒厲得變了調。
觀測站內部紅光瘋狂閃爍,刺耳的警報聲浪幾乎要掀翻屋頂。控製台屏幕上,代表高維能量輻射的曲線如同失控的火箭般垂直飆升,刺目的紅色警告框層層疊疊地彈出。
“撤退!所有單位!立刻撤離冰原!”我對著通訊器嘶吼,聲音在警報的轟鳴中顯得微弱而徒勞。我撲到舷窗邊,親眼看著一隻巨大的、纏繞著漆黑雷霆的獸爪(雷獸?)從遺跡入口探出,隨意一揮。遠處一座來不及撤離的、如同鋼鐵堡壘般的重型破冰平台,像被頑童拍扁的玩具,瞬間扭曲、壓縮,在一團爆開的電光中化為漫天飛舞的金屬碎片和猩紅的血霧!
絕望如同冰原上最凜冽的寒風,瞬間凍結了所有人的血液。
“轟隆——!”
一聲遠比之前任何動靜都要恐怖的巨響,從我們腳下,從遺跡的更深層猛然爆發!
整個觀測站如同狂風巨浪中的一葉扁舟,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狠狠拋起!堅固的合金框架發出令人牙酸的,玻璃觀察窗在巨大的扭曲應力下瞬間布滿蛛網般的裂紋,繼而轟然爆碎!刺骨的寒風裹挾著冰晶和金屬碎片,如同無數把鋒利的飛刀,瘋狂地灌入室內!
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摜在冰冷堅硬的控製台上,肋骨處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眼前金星亂冒。耳朵裡嗡嗡作響,警報聲、金屬撕裂聲、人類的慘叫聲……所有的聲音都變得遙遠而模糊。溫熱的液體順著額角流下,模糊了視線。
“教授!李教授!”小吳的聲音帶著哭腔,在一片混亂中顯得格外微弱。他掙紮著想衝過來,卻被一道從天而降、扭曲斷裂的金屬橫梁擋住了去路。
“彆管我!走!”我用儘全身力氣嘶喊,喉嚨裡湧上一股腥甜。視野在劇烈的搖晃和猩紅的血色中變得模糊不清。我掙紮著抬起頭,透過破碎的舷窗望去。
遺跡入口處,那原本穩定旋轉的黑暗漩渦,此刻如同沸騰的油鍋,劇烈地翻滾、膨脹!一道道粗大的、閃爍著幽藍和慘白光芒的能量亂流,如同狂怒的巨蟒,從漩渦中心瘋狂噴湧而出!這些能量亂流橫掃冰原,所到之處,無論是厚重的冰層、鋼鐵的機械,還是四散奔逃的人影,都在無聲無息間被分解、湮滅,連一絲灰燼都未曾留下。整個遺跡區域的空間都呈現出一種病態的、水波般的扭曲,光線在其中詭異折返,景象如同噩夢。
就在那片毀滅性能量亂流的核心區域,遺跡入口附近的冰層,被一股更加蠻橫的力量從下方硬生生拱起、撕裂!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冰層斷裂聲,一個直徑數十米的巨大冰洞赫然出現!幽深的洞口如同怪獸的咽喉,噴吐著刺骨的寒氣。
一個巨大的、棱角分明的黑色物體,如同蟄伏萬年的史前巨獸,正緩慢而堅定地從那個冰洞中“浮”出!它通體漆黑,看不出材質,表麵布滿了深深刻痕的幾何紋路,散發出一種冰冷、沉重、亙古不化的死寂氣息。那是一種與遺跡本身流光溢彩的風格截然不同的、充滿毀滅感的造物。
它像一座倒置的黑色山峰,又像一口為星球準備的巨大棺槨。
混亂中,我隱約瞥見那黑色巨物的表麵,似乎鑲嵌著一些同樣漆黑的、類似匣子的東西。其中一個匣子,在劇烈的震動和能量衝擊下,似乎……鬆動了?
就在我意識即將徹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我看到那個鬆動的黑色匣子,在遺跡噴發產生的狂暴亂流和冰洞湧出的寒流雙重作用下,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拍擊,猛地脫離了主體,被高高拋起!
它劃過一道近乎垂直的拋物線,目標……正是我們這棟搖搖欲墜、半邊結構已經坍塌的觀測站!
“不——!”我最後的意識,隻來得及發出無聲的呐喊。
黑暗徹底吞噬了一切。
……
冰冷。
深入骨髓的冰冷。
仿佛連血液都被凍成了冰碴,每一次心跳都帶著滯澀的劇痛。意識像是沉在萬載寒冰的底層,每一次試圖上浮,都被沉重的寒冷和渾身的疼痛狠狠拽回。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一絲微弱的光線,透過沉重的眼皮,帶來模糊的感知。
我費力地睜開眼。視線一片血紅,繼而模糊。適應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看清眼前的景象。
破碎的金屬結構像巨獸扭曲的骸骨,雜亂地堆疊、交錯,構成一個狹小而危險的三角空間。寒風從縫隙中嗚嗚地灌入,卷起細小的冰晶,打在臉上如同針紮。外麵肆虐的風暴聲似乎小了些,但那種毀滅性的能量波動帶來的心悸感,依舊如同實質般壓迫在胸口。
我還活著。奇跡般地,被一堆坍塌的合金梁和斷裂的複合裝甲板“保護”在了這個小小的空間裡。代價是左臂傳來鑽心的疼痛,不用看也知道骨折了。額頭上的傷口凝固了,黏糊糊的血痂糊住了半邊臉。
“小吳……”我試著呼喚,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沒有回應。隻有寒風穿過金屬縫隙的嗚咽。
掙紮著,用還能動的右手艱難地推開壓在胸口的一塊扭曲麵板。每一次動作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痛得我眼前發黑,冷汗瞬間浸透了破碎的保暖內襯。
終於,一點一點地,從那個金屬與冰雪的墳墓裡爬了出來。
外麵……是地獄。
曾經燈火通明、秩序井然的聯合科考營地,徹底消失了。視野所及,隻有一片被恐怖力量徹底犁過的白地。巨大的冰坑如同隕石撞擊形成,邊緣是扭曲融化後又重新凍結的詭異冰棱。散落的金屬碎片被凍在冰層裡,反射著冰冷的天光,像一片片巨大的、冰冷的墓碑。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臭氧燒灼和某種難以形容的腥甜焦糊混合的怪味。
沒有活人的跡象。隻有死寂。絕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目光掃過狼藉的冰麵,猛地定格!
不遠處,一個深嵌在冰層裡的黑色物體,在灰白的冰雪背景下異常醒目。正是那個從黑色巨物上崩飛出來的匣子!
它大約半米長,三十公分寬厚,通體是一種啞光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漆黑。表麵沒有任何接縫或開關,隻有一些極其簡潔、充滿幾何美感的凹槽紋路。它靜靜地躺在那裡,散發著一種與周圍毀滅景象格格不入的、冰冷的死寂感。
一種莫名的、強烈的衝動驅使我。忍著劇痛,拖著傷臂,踉蹌地走過去。冰麵很滑,每一步都異常艱難。終於來到匣子前。
它比想象中更沉重。觸手冰涼,沒有任何金屬或石材的質感,更像是一種凝固的、冰冷的……虛無。我跪在冰麵上,用還能動的右手,徒勞地摸索著它的表麵。沒有縫隙,沒有按鈕,渾然一體。
就在我幾乎絕望,手指無意識地劃過那些凹槽紋路時——
“嗡……”
一聲極其輕微、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震動,從匣子內部傳來。緊接著,那些看似裝飾的凹槽紋路,驟然亮起!幽藍色的光芒如同活物般在其中流淌、彙聚!
“哢噠。”
一聲輕響,如同塵封萬年的機括終於被觸動。
匣子……從中間無聲地裂開了。
沒有鉸鏈,沒有機械結構,就像一塊被完美切開的磁石。裂開的斷麵光滑如鏡,同樣流淌著幽藍的光澤。
匣子內部,並非想象中的高科技造物或武器。
靜靜地躺在幽藍光芒中的,是幾塊……青銅書簡。
它們呈長方形,邊緣被打磨得光滑,呈現出一種被漫長歲月浸染後的深青色,表麵覆蓋著一層均勻的、細膩的銅綠。書簡之間由某種早已朽爛的絲線或皮革殘痕連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銅鏽、塵土和萬年寒冰的古老氣息撲麵而來。
我屏住呼吸,顫抖著伸出右手,指尖觸碰到最上麵那片冰冷的青銅。
小心翼翼地,將它從匣中取出。
書簡入手沉重而冰涼,帶著曆史的質感。我拂去表麵細微的冰晶,幽藍的光線恰好映照在簡牘之上。
上麵刻滿了密密麻麻的、極其繁複的古文字!
這些文字的結構前所未見,線條剛勁而扭曲,充滿了原始的力量感,卻又蘊含著難以想象的精密。它們不是甲骨文,不是楔形文,更不是任何已知的象形文字。它們自成體係,仿佛每一個符號都承載著海量的信息。
然而,詭異的是,當我的目光接觸到這些文字的瞬間,一種奇異的感覺在腦中炸開!
不是理解,不是翻譯,更像是……某種信息流被強行灌入!
第一片書簡的開頭,一行相對較大、更顯古樸的文字,其“意義”如同烙印般直接灼燒在我的意識裡:
“第五紀元的人類,謹啟:”
“吾等乃第四紀元之殘響,文明灰燼中的餘溫。”
心臟如同被重錘狠狠擊中!我猛地抽了一口氣,冰寒的空氣嗆得肺部劇痛。
第四紀元?第五紀元?我們現在的文明,在它們眼中,隻是第五個輪回?那之前呢?瑪雅?亞特蘭蒂斯?傳說中被洪水淹沒的世界?
我顫抖著,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翻動沉重的書簡。幽藍的光芒隨著書簡的展開而流淌,照亮上麵一幅幅同樣用極其簡潔線條勾勒出的圖案。
第二片書簡上,刻畫的赫然是之前從遺跡中湧出的那些恐怖巨影!九頭蛇相柳、三頭六臂的阿修羅、扭曲的羅刹陰影……旁邊還有更多:背生光翼卻麵容猙獰的羽人、駕馭雷電的巨人、口吐烈焰的巨龍……旁邊同樣有古老的文字標注,其“含義”在我腦中同步浮現:
“維度之敵,形態萬千。”
“以信仰為餌,以恐懼為犁,收割文明之種。”
第三片書簡,描繪的是一幅末日景象:巨大的城市在烈焰和洪水中崩塌,無數渺小的人類在形態各異的恐怖巨影下奔逃、死亡。天空被撕裂,露出其後光怪陸離的異度空間。旁邊文字:
“文明之輝,即招禍之燭。”
“彼等循光而至,破壁而來。”
寒意,比西伯利亞的寒風更刺骨,瞬間凍結了我的四肢百骸!真相的碎片帶著鋸齒,狠狠切割著我的認知。不是神跡,不是恩賜!是掠奪!是收割!我們人類文明引以為傲的一切,在更高維度的獵食者眼中,不過是吸引它們前來的誘人燭火!那所謂的“遺跡開啟”,根本就是一次蓄謀已久的入侵信號!
我幾乎是帶著一種自虐般的急切,翻到了最後一片書簡。
它的末端,沒有圖案。隻有一行文字。那文字的刻痕異常深重,透著一股跨越時空的、近乎絕望的警告意味。當它的“含義”在我腦中炸開時,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警告!維度壁壘周期性薄弱已至!”
“彼等……又來了!”
“轟——!”
一聲沉悶如滾雷的巨響,從南方遙遠的天際傳來!腳下的冰層清晰地傳來震動!
我猛地抬頭,循聲望去。
隻見南方灰白色的天空儘頭,一道刺目的、接天連地的猩紅色光柱,毫無征兆地撕裂了雲層!那光柱的源頭,隱約可見一個巨大無朋的、三頭六臂的火焰巨人虛影!它手持巨劍,狂暴地揮舞著,每一次揮動,都帶起一片燎原的赤紅火雲,如同末日巨神的怒火,向著下方的大地席卷而去!
緊接著,西麵的天空驟然變得漆黑如墨!仿佛夜幕被強行撕扯下來,覆蓋了那片區域。在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中央,無數扭曲的、由純粹痛苦和怨念構成的陰影如同潮水般湧現,發出無聲的尖嘯,吞噬著光線和生機!那是羅刹的領域!
東方的天際,則被一片粘稠、腥臭的慘綠色毒雲籠罩!九顆巨大的蛇頭在雲中若隱若現,噴吐著腐蝕萬物的毒息!
而正上方,那片不久前才被遺跡“天使”撕裂過的天空,再次扭曲!更多背生光翼、手持雷霆或火焰長矛的羽人身影,如同下餃子般,密密麻麻地從空間裂口中降臨!它們冷漠、精準,如同高效的殺戮機器,俯衝而下!
全球直播中斷前那最後的恐怖畫麵,此刻以百倍、千倍的規模,在現實世界的蒼穹之上,同步上演!
末日,並非即將降臨。
它,已經來了。
書簡從我因劇痛和震驚而脫力的手中滑落,重重砸在冰冷的冰麵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那最後一行警告的文字,在幽藍光芒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刺眼:
“彼等……又來了!”
冰冷的青銅觸感還殘留在指尖,而南方天際那道撕裂蒼穹的猩紅火柱,已經將半個天空染成了不祥的血色。火焰巨人的咆哮如同滾雷碾過冰原,即使相隔遙遠,那毀滅性的威壓依舊如同實質的巨石,沉甸甸地壓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和灼熱感。
“呃……”左臂骨折處傳來鑽心的劇痛,讓我幾乎暈厥。額頭的傷口被寒風一激,更是痛得眼前發黑。不行,不能倒在這裡!必須離開!必須活下去!必須把這青銅書簡……把這來自第四紀元的警告帶出去!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身體的劇痛和目睹末日降臨的絕望。我咬緊牙關,牙齦幾乎滲出血來。用還能動的右手,艱難地撐起身體,每一次用力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冷汗瞬間濕透了破碎的保暖層。我彎下腰,手指顫抖著,試圖撿起那散落在冰麵上的沉重青銅書簡。
就在這時!
頭頂的天空驟然一暗!
一股難以言喻的惡寒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全身的汗毛倒豎!來不及思考,身體的本能比意識更快!我猛地向旁邊一個狼狽不堪的翻滾!
“嗤——!”
一道慘綠色的、散發著濃烈腥臭的粘稠液體,如同高壓水槍般精準地噴射在我剛剛跪立的位置!
“滋滋滋……”
令人頭皮發麻的腐蝕聲響起。萬年不化的堅冰,連同冰層下裸露的凍土,瞬間被腐蝕出一個深不見底的坑洞!坑洞邊緣冒著刺鼻的黃綠色煙霧,邊緣的冰層還在飛速地融化、塌陷!
我驚魂未定地抬頭,心臟幾乎跳出喉嚨!
隻見斜上方,一隻體型龐大、形似蜥蜴的怪物懸浮在半空。它通體覆蓋著墨綠色的鱗甲,粗壯的四肢末端是閃爍著金屬寒光的利爪,一條長滿骨刺的尾巴在空中不安分地甩動。最恐怖的是它的頭部,沒有眼睛,隻有一張占據了半個腦袋的巨口,裡麵布滿了層層疊疊、如同絞肉機般的螺旋利齒!此刻,那巨口正對著我,喉部深處幽綠的光芒正在重新凝聚!
是它噴射的毒液!剛才那一下,如果不是本能閃避,此刻我已經化為一灘膿水!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全身!我手無寸鐵,身受重傷,麵對這種超出認知的怪物,根本就是待宰的羔羊!
那怪物似乎對我躲開它的攻擊感到一絲意外,喉嚨裡發出一陣低沉的、如同砂石摩擦的“咕嚕”聲。它微微調整了一下懸浮的姿態,巨口再次對準了我,喉部的綠光急劇變亮!
完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咻——!”
一聲尖銳的破空厲嘯撕裂空氣!
一道拖著湛藍色尾焰的流光,如同撕破夜幕的雷霆,以肉眼難辨的速度,精準無比地貫穿了那怪物的頭顱!
“噗!”
怪物的整個頭顱如同被重錘砸中的西瓜般轟然爆裂!墨綠色的腥臭汁液和破碎的骨骼、鱗片四散飛濺!那無頭的龐大身軀在空中劇烈地抽搐了幾下,隨即失去了所有動力,如同一顆沉重的隕石,轟然砸落在我前方不遠處的冰麵上,激起漫天冰屑。
我呆立在原地,心臟狂跳,大腦一片空白。腥臭的粘液有幾滴濺到了我的臉上,冰冷滑膩。
“喂!那邊的人!還活著嗎?能動嗎?”一個洪亮、帶著濃重口音的男人吼聲,穿透了寒風和遠處隱約的爆炸轟鳴,從不遠處傳來。
我猛地扭頭望去。
隻見距離我幾十米外,一輛造型極其粗獷、宛如鋼鐵猛獸的履帶式裝甲車正碾過破碎的冰麵,疾馳而來!車身覆蓋著厚重的複合裝甲,塗裝著白底藍邊的極地迷彩,車頂的炮塔上,一門速射機炮的炮口還殘留著發射後的青煙。炮塔旁邊,一個穿著臃腫白色極地作戰服、戴著防風鏡的大漢正探出半個身子,手裡端著一支造型奇特、槍管異常粗大的步槍,槍口同樣冒著絲絲縷縷的藍煙。剛才那致命一擊,顯然就來自他手中這杆大槍。
裝甲車一個急刹,履帶在冰麵上犁出深深的溝壑,穩穩停在我身邊。車身上,一個鮮紅的、略顯斑駁的旗幟標誌映入眼簾——那是,五星紅旗!
“快!上車!這鬼地方不能待了!”那大漢再次吼道,聲音急切,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跳下車,動作矯健,一把抓住我完好的右臂,不由分說地將我往敞開的裝甲車後艙門拖。
“書簡……青銅書簡!”我嘶啞地喊道,掙紮著指向冰麵上散落的青銅片。
大漢順著我指的方向瞥了一眼,眉頭緊鎖,顯然不明白那是什麼玩意兒,但看我焦急的神色,還是罵了一句:“操!都什麼時候了!”動作卻絲毫不慢,他一個箭步衝過去,大手一抄,將幾片沉重的青銅書簡胡亂地攏在一起,像抱柴火一樣夾在腋下,另一隻手再次拽住我,幾乎是把我扔進了裝甲車後艙。
“砰!”厚重的艙門猛地關上,隔絕了外麵刺骨的寒風和彌漫的腥臭味。
裝甲車內部空間狹小,充斥著濃烈的機油味、汗味和一種淡淡的硝煙氣息。幾盞昏暗的紅色應急燈提供著照明。除了駕駛位和炮塔位,後艙還擠著另外四名同樣裝束的戰士,臉上都帶著疲憊和硝煙熏染的痕跡,眼神卻銳利如鷹。他們身上的作戰服臂章,是兩把交叉的利劍上方托著一顆北極星——華夏北極科考特彆護衛隊。
“老張!怎麼樣?”開車的戰士頭也不回地吼道,同時猛打方向盤,沉重的裝甲車在破碎的冰麵上顛簸著轉向,履帶碾過冰層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撿了個搞研究的!還順帶幾塊破銅爛鐵!”被稱為老張的大漢,也就是救我的人,把我和那捆青銅書簡一起塞進角落,自己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彈藥箱上,動作麻利地給那杆大槍更換著某種閃爍著藍光的能量彈匣。“後麵跟了一串‘蒼蠅’!甩掉它們!”
話音剛落,車體猛地一震!
“咚!咚!咚!”
車頂傳來沉悶而密集的撞擊聲,如同冰雹砸落,但力量大得多!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金屬刮擦聲!
“媽的!是那種飛的小鬼!”炮塔上的戰士怒吼道,車頂的速射機炮再次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噠噠噠噠——!”
我透過狹小的防彈觀察窗向外望去,頭皮瞬間炸開!
隻見裝甲車後方,低空追逐著十幾隻之前見過的那種小號羽人!它們隻有普通人大小,背生一對相對短小的光翼,速度快得驚人,如同靈活的禿鷲!它們手持著由純粹光芒凝聚成的短矛或弓箭,正對著裝甲車瘋狂投擲、射擊!光矛和光箭撞擊在厚重的裝甲上,爆開一團團刺眼的能量火花,留下一個個焦黑的淺坑!雖然暫時無法擊穿,但那密集的撞擊讓整個車體都在劇烈搖晃!
“坐穩了!”駕駛員嘶吼一聲,猛地將油門踩到底!
狂暴的引擎轟鳴聲中,這台鋼鐵巨獸爆發出驚人的速度,在遍布障礙的破碎冰原上狂飆起來!時而急轉,時而碾過巨大的冰塊,車身劇烈地顛簸、傾斜,我死死抓住旁邊的扶手,才沒被甩飛出去,骨折的左臂每一次撞擊都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眼前陣陣發黑。
“老張!用‘雷吼’給它們點顏色看看!”駕駛員在劇烈的顛簸中吼道。
“得嘞!”老張咧嘴一笑,露出被煙草熏得發黃的牙齒,眼中閃過悍勇的光芒。他再次探身,從車頂的射擊孔將手中那杆粗大的步槍伸了出去。
“滋——嗡!”
不同於機炮的爆響,那大槍開火時發出一種奇異的、高頻率的嗡鳴震顫!一道比之前粗壯數倍、亮度也高得多的湛藍色光束,如同神罰之矛,瞬間撕裂空氣!
“噗!噗!噗!”
光束精準地掃過三隻追得最近的小羽人!它們身上那看似強大的能量護盾,在這道藍光麵前如同紙糊一般,瞬間被洞穿!被擊中的羽人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整個身體如同被戳破的氣球,在刺眼的藍光中猛地爆裂開來,化作漫天飛散的、迅速湮滅的光點!
這威力!遠超普通的火藥武器!
“乾得漂亮!老張!”炮塔上的戰士興奮地吼道。
然而,剩下的羽人並未退縮,反而發出更加尖銳、充滿憤怒的嘶鳴!它們分散開來,飛行軌跡變得更加飄忽不定,攻擊也愈發瘋狂!幾支光箭刁鑽地射向裝甲車的履帶連接處!
“小心!”我失聲驚呼。
“當!當!”履帶邊緣爆出火花,雖然沒被直接射斷,但顯然受到了損傷。
“不行!數量太多!甩不掉!呼叫禿鷲!呼叫禿鷲!冰鼠小隊遭遇‘飛蚊’集群!坐標……”老張一邊縮回車內躲避攻擊,一邊對著通訊器嘶吼。
通訊器裡傳來刺耳的電流雜音,夾雜著模糊不清的回應:“……信號……乾擾……堅持……支援……”
“媽的!乾擾太強了!”老張狠狠一拳砸在艙壁上。
就在這時,裝甲車猛地衝上一道隆起的冰脊,短暫的騰空!
借著這刹那的高度,我驚恐地看到,在更遠方的地平線上,那座如同倒置黑色山峰的巨大棺槨狀物體,已經完全從冰洞中升起!它靜靜地懸浮在遺跡入口附近,表麵那些深深刻畫的幾何紋路,正以一種極其緩慢、卻帶著沉重壓迫感的速度,逐一亮起暗紅色的光芒!如同沉睡的惡魔,正在蘇醒!
一股更加龐大、更加冰冷、更加純粹的毀滅氣息,如同無形的潮汐,以那座黑色山峰為中心,開始向四麵八方擴散!所過之處,連肆虐的風暴似乎都為之凝滯!
“那……那是什麼鬼東西?!”一個年輕戰士也看到了,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沒人能回答他。裝甲車內一片死寂,隻有引擎的咆哮、機炮的嘶吼和車外羽人攻擊的撞擊聲,交織成一片絕望的樂章。
“坐穩!前麵是冰裂區!衝過去!”駕駛員的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嘶啞。
前方,是一大片被劇烈地質活動和能量衝擊撕裂開的、犬牙交錯的巨大冰裂縫!裂縫深處幽暗無光,深不見底,寬度足以吞噬整輛裝甲車!斷裂的冰層邊緣鋒利如刀!
沒有退路!
裝甲車發出不堪重負的咆哮,速度不減反增,如同撲火的飛蛾,朝著那最狹窄、相對冰麵看似最“完整”的一道冰裂縫衝去!
履帶瘋狂地抓撓著冰麵,車體在劇烈的顛簸中幾乎要散架!我能清晰地聽到金屬扭曲變形的聲音!後方,羽人的攻擊更加密集,幾道光箭擦著觀察窗掠過,留下刺目的灼痕!
“啊——!”駕駛員發出野獸般的咆哮,將方向盤死死打到底!
沉重的裝甲車在冰麵上劃出一道驚心動魄的弧線,車體嚴重傾斜,左側的履帶甚至一度懸空!就在即將衝入冰裂縫的前一刻,右側履帶終於碾上了一塊相對堅實的冰麵!
“轟!”
整輛車如同被巨人狠狠踹了一腳,猛地一震,險之又險地躍過了那道足有五六米寬的死亡裂縫!重重砸落在對麵的冰麵上!巨大的衝擊力讓車內的所有人都被狠狠拋起,又重重落下!
“噗!”我再也忍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濺在冰冷的艙壁上。劇痛如同海嘯般淹沒了我,意識迅速滑向黑暗的深淵。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我隻聽到老張那沙啞、卻帶著一絲劫後餘生亢奮的吼聲,在狹小的裝甲車內回蕩:
“媽的!甩掉了!兄弟們!活下來了!我們回家!”
回家……
這個詞,在末日降臨的冰原上,顯得如此奢侈,又如此溫暖。黑暗徹底吞噬了我的意識。
……
意識如同沉船,在冰冷漆黑的海底掙紮。
劇烈的顛簸感持續傳來,每一次震動都像重錘砸在斷裂的骨頭上,將我從昏迷的邊緣強行拽回,卻又不足以完全清醒。耳邊是引擎永不停歇的咆哮,履帶碾壓冰麵的刺耳摩擦,以及一種沉悶的、仿佛什麼東西在不斷撞擊車體的“咚咚”聲。
痛,無處不在的痛。左臂像是被燒紅的烙鐵反複熨燙,每一次顛簸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額頭的傷口也在一跳一跳地抽痛。喉嚨乾得冒火,每一次吞咽都帶著血腥味。
“……水……”我艱難地翕動嘴唇,發出微弱如蚊蚋的聲音。
“醒了?彆動!”一個略顯沙啞但沉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緊接著,一股清涼的液體小心翼翼地沾濕了我的嘴唇,順著乾裂的口腔滑入喉嚨。是水,帶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我貪婪地汲取著這生命之源,眼皮沉重地掀開一條縫隙。
昏暗的紅色燈光下,老張那張胡子拉碴、被硝煙熏得黧黑的臉映入眼簾。他正拿著一個軍用水壺,小心地喂我喝水。他另一隻手裡,還拿著半塊壓縮餅乾。
“慢點喝,小子。命挺硬,這都沒散架。”老張咧了咧嘴,試圖做出一個輕鬆的表情,但眼中的疲憊和血絲卻掩飾不住。
“謝……謝謝……”我嘶啞地說,目光掃過車內。依舊顛簸得厲害,但後艙隻有老張和一個靠在角落裡閉目養神的年輕戰士。其他人呢?炮塔上的?開車的?
仿佛看出我的疑問,老張低聲道:“小王在開車,大劉在上麵盯著。狗子……在後麵斷後的時候,為了掩護我們引開一群大的……沒回來。”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壓抑的、沉重的平靜。
我的心猛地一沉。斷後……沒回來……在這片地獄般的冰原上,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一種沉甸甸的悲傷和無力感壓了下來。
“我們……去哪?”我艱難地問。
“回國!”老張斬釘截鐵,眼中閃過一絲堅毅的光,“回漠河基地!隻有到了那裡,才算安全!媽的,這鬼地方,衛星信號全斷了,跟瞎子一樣,隻能憑老馬識途硬闖!”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被我下意識緊緊抱在懷裡的那捆用破布條勉強纏裹的青銅書簡,又指了指角落一個不起眼的、固定在車壁上的小屏幕。屏幕裡正斷斷續續地播放著一些模糊不清、充滿雪花和扭曲的畫麵片段,伴隨著嘈雜不清、時斷時續的廣播聲。
“……緊急狀態……全球……怪物襲擊……紐約……東京……倫敦……已確認失聯……”
“……軍隊……抵抗……損失慘重……市民……緊急避難……”
“……梵蒂岡徹底陷落……教宗罹難……”
“……警告……遠離……教堂……怪物……聚集……”
“……華夏……啟動……緊急預案……所有城市……進入……最高戰備……”
“……幸存者……請向……內陸……官方避難所……撤離……”
破碎的信息如同冰冷的鋼針,一根根紮進我的腦海,印證著青銅書簡上那殘酷的預言。全球淪陷!文明傾覆!那些高維的掠奪者,正在以雷霆萬鈞之勢收割著第五紀元的人類!
“看到了吧?”老張的聲音帶著一種看透生死的麻木,又混雜著不甘的憤怒,“全亂了!世道!老子當兵十幾年,在北極跟熊瞎子乾過架,跟暴風雪賽過跑,就沒見過這麼邪門的東西!那些鳥人,還有那些大的……根本他娘的不是地球貨!”
他狠狠咬了一口壓縮餅乾,像是要把所有的憤怒都嚼碎咽下去。
“我們……有希望嗎?”我看著屏幕上那斷斷續續的、某個城市街道上士兵用步槍徒勞地向天空射擊、卻被一道俯衝而下的雷光瞬間氣化的畫麵,聲音乾澀地問。
老張沉默了。他用力咀嚼著餅乾,喉結上下滾動。昏暗的紅光下,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顯得異常凝重。
“不知道。”他最終吐出三個字,聲音低沉,“但老子知道,當兵的,守土有責!隻要還有一口氣,就得乾他娘的!管它是神是鬼!想進咱家門?先問問老子手裡的‘雷吼’答不答應!”他拍了拍身邊那杆造型威猛、槍口還殘留著能量發射後餘溫的大槍。
他眼中那團不滅的火焰,在這末日降臨的絕望冰原上,微弱,卻異常堅韌地燃燒著。
就在這時!
“咚!咚!咚!”
車頂再次傳來沉悶的撞擊聲!比之前更加密集,更加沉重!整個車體都隨之劇烈搖晃!
“操!又來了!陰魂不散!”老張瞬間抄起雷吼步槍,眼神銳利如刀。
炮塔位置傳來大劉的怒吼:“老張!不是小的!是大的!一個!會噴冰的大家夥!從側麵冰坡衝下來了!”
“媽的!”老張咒罵一聲,猛地拉開頭頂的射擊孔蓋板,刺骨的寒風瞬間灌入!“小王!給老子穩住!”
“穩個屁!它在撞車!”駕駛員小王的聲音帶著驚怒。
話音未落!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仿佛高速行駛的列車迎頭撞上了山崖!
整個裝甲車如同被巨人掄起的鐵錘狠狠砸中!瞬間失控!我甚至聽到了金屬骨架不堪重負的!巨大的衝擊力讓沉重的車體離地而起,向著側麵翻滾!
天旋地轉!
世界在瞬間顛倒、破碎!我被狠狠甩離了座位,撞在冰冷的艙壁上,又被翻滾的車體帶著砸向另一側!青銅書簡脫手飛出!劇痛如同海嘯般淹沒了一切感知!耳邊隻剩下金屬扭曲撕裂的刺耳尖嘯、戰士的怒吼和驚呼!
“抓住!”
混亂中,老張的吼聲如同驚雷!一隻強有力的大手猛地抓住了我的作戰服背帶!
“轟隆——嘩啦!”
翻滾終於停止。裝甲車四輪(履帶)朝天,像一隻被掀翻的鋼鐵烏龜,沉重地砸在冰麵上。一側的艙門在巨大的衝擊力下嚴重變形,撕裂開一個大口子,冰冷的寒風裹挾著冰屑瘋狂湧入。
我被老張死死拽住,才沒在剛才的翻滾中被甩出車外或者被變形的車體擠壓,但渾身的骨頭像散了架,左臂的劇痛更是讓我幾乎昏厥。那個年輕戰士被甩到了變形的車頂(現在是車底),著,似乎也受了傷。
“大劉!小王!”老張嘶吼著,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沒有回應。炮塔位置完全被擠壓變形,駕駛室更是慘不忍睹,鮮血正從扭曲的縫隙中緩緩滲出,滴落在冰冷的冰麵上,迅速凝固成刺目的猩紅冰珠。
死寂。隻有寒風灌入破口的嗚咽。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愴和冰冷的絕望,瞬間扼住了我的喉嚨。
“嗬……嗬……”老張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他鬆開抓住我的手,動作有些踉蹌地爬向駕駛室的方向,試圖去查看戰友的情況。
就在此時!
“吼——!!!”
一聲震得冰層都在顫抖的恐怖咆哮,從裝甲車翻倒的上方傳來!伴隨著沉重的、如同擂鼓般的腳步聲!
一個龐大無比的陰影,緩緩籠罩了撕裂的艙門破口!
透過那破口,我看到了一隻巨大的、覆蓋著冰藍色厚重甲殼的獸足!那甲殼上布滿了尖銳的冰棱倒刺,散發著森然的寒氣!獸足每一次落下,都在堅硬的冰麵上留下一個蛛網般裂開的深坑!
冰甲巨獸!它追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