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來電提醒的那一秒,謝靳延隻是在想:在這樣的日子裡能聽到沈梔的聲音,這一天似乎也不算過得太糟。
當他的大腦還在衡量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電話接通的那一秒,兩人都沒說話。
就在謝靳延想開口的那瞬間,本來隻有風聲和海浪聲,除了他自己空無一人的海邊,忽然有了些許動靜。
是什麼踩在沙子上的聲音,為這個冷寂的晚上帶來了些許生氣。
這麼晚了,怎麼還會有人到這兒來。
估計是這片區域的管理人員,催促他離開吧。
然而謝靳延一偏頭,卻怔住了。
本被層層疊疊的烏雲遮擋住的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冒了出來,高懸在漆黑的夜空中。
皎潔的月光溫柔地覆蓋著這片大地。
他看到了不遠處那道纖細的身影,周身像是被裹了一層暖融融的光暈,在如水的夜色下,仿佛在發光。
月光灑落在那張精致得過分的臉龐上。
美得不像真人。
“找到你了,謝靳延。”
聽筒裡傳來的聲音和現實融為一體。
呼嘯的風聲和海浪拍打在岸邊的聲音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身體裡的血液像是頃刻間重新恢複了流動,流淌過僵硬的四肢百骸。
謝靳延握著手機的修長手指用力得發白。
視線一瞬不瞬地盯著那逐漸走近的身影,生怕一眨眼,就會發現麵前的一切隻是一碰就碎的虛幻泡影。
沈梔會找到這裡,不過是因為想起在原文中關於謝靳延的一段采訪裡,曾經提到過他喜歡大海。
然而這片區域那麼大,沈梔一路找來,彆說人影了,連鬼影都沒見著。
都差點要原路折返了。
卻沒想到仿佛是冥冥中注定了一般,在電話接通的時候,那讓她一通好找的人終於出現在了眼前。
然而越走近,沈梔的眉頭就皺得越緊。
最近天氣寒冷,夜裡的溫度更是到達了零下。
更彆說海邊風大,沈梔儘管裹著羽絨服,都覺得臉和耳朵被吹得一陣生疼。
但這樣的天氣,謝靳延竟就隻穿了一件黑色連帽衛衣,而他那張臉被兜帽遮蓋了大半,夜色下讓人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沈梔也說不上來這一刻到底是心疼還是生氣。
忍了忍,沒忍住。
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落。
剛才還和他有一段距離的人此時就站在自己的麵前,耳邊傳來的聲音是如此真實,他甚至還能辨認出沈梔身上的氣息。
眼睛有些澀。
謝靳延沒忍住眨了一下眼睛。
麵前的人皺著眉頭似乎還在數落著什麼,他卻渾然聽不清。
腦海中隻有一個逐漸清晰的認知——
這一切並不是他的幻覺。
沈梔這邊一個沒控製住,一番話說完才猛然回過神來,連忙踩了刹車。
被謝靳延那雙幽深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她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抿了抿唇開始斟酌語言,“咳,那個……”
然而話沒說完。
一股力度猝不及防地從小臂處傳來。
沈梔一愣。
下一秒,就已經結結實實地撞進了一個冰冷的懷抱裡。
男人整個人像是在冰水裡泡過一般,饒是沈梔穿著羽絨服,都冷不丁被凍得一激靈。
謝靳延的臉埋在她的肩上,開口時,呼出的氣息也像是裹著寒意。
“你怎麼會在這兒。”
男人的聲音很啞,像是沒經過潤滑的零件,帶了幾分乾澀。
沈梔卻是沒想到謝靳延會忽然將她抱住。
腦子有一瞬的空白。
直到聽到男人的聲音自耳邊傳來,才倏然回神,磕磕巴巴道:“……是祈哥打電話給我,說你不見了……”
話音落下。
沈梔覺得謝靳延似乎又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呼出的氣息一個勁地往她的衣領裡麵鑽。
“那你怎麼會找到這兒來。”
剛才隻顧著找人,也沒想這麼多。
這會兒被謝靳延這麼一問,沈梔整個人一下就頓住了。
好半晌後才憋出一句:“……如果我說是猜的,你信嗎?”
話說出口,沈梔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正忐忑的時候,耳邊傳來男人一聲極輕的笑。
“隻要是你說的,我就信。”
沈梔一怔。
“咚——咚——咚”
心臟毫無預兆地又開始了劇烈的跳動。
沈梔能清楚地聽到自己那一下比一下重的心跳聲。
除卻之前他們兩人在拍廣告時的親密,這是他們的第一個擁抱。
如果說剛才情況特殊,以至於沈梔沒有及時反應過來,那麼此時隔著衣衫感受著男人的體溫,沈梔突然就有些無所適從。
她下意識地動了動,剛想說話。
"彆動。”
溫熱的氣息儘數噴灑在她的脖頸上。
帶來一片細細密密的酥麻。
男人就像是生怕她跑了似的,抱得比剛才又更緊了幾分。
沈梔一下就僵住了。
謝靳延將頭埋得更深,啞聲道:“再讓我抱一會。”
不容置疑的霸道語氣中,似乎還藏了幾分不易察覺的脆弱。
沈梔腦海中又閃過了剛才男人孤身一人坐在海邊的畫麵,那黑色的背影一動不動,似乎下一秒就要與周遭的黑暗徹底融為一體。
那從骨子裡透出的孤寂,讓沈梔莫名覺得鼻子一酸。
她抿了抿唇。
在短暫的猶豫後,終於還是抬手——
回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