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這話一出。
本來還講得興高采烈的沈玫也疑惑地朝自己母親看了過去。
就連沈梔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那霧蒙蒙的讓人琢磨不透的眼神似笑非笑地落在她的身上,蔣芸莫名就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然而隻是一瞬,她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一臉歉意道,“我隻是忽然想起來今天忘了吩咐廚房做梔梔喜歡吃的菜,沒想到一時情急竟然連叉子都沒拿住……”
蔣芸很快就為自己的失態找好了理由。
沈父向來知道蔣芸對沈梔是近乎溺愛,對於她的說辭沒半點懷疑。
不悅道:“多大點事情,這家裡又不是隻有她一個人,難道還要全家去遷就她的口味嗎?”
蔣芸還是一臉自責,“可是我今天知道梔梔回來太高興了,忙著讓傭人們給梔梔的房間打掃乾淨和換上新被單,都忘了跟廚房那邊說一聲,廚房那邊今晚做的菜,好像都是梔梔不喜歡——”
蔣芸話還沒說完,就見對麵的沈梔一臉平常地夾了塊她以往最討厭的紅燒肉放進嘴裡,甚至還彎著眼睛笑了笑。
“不會啊,做得挺好吃的。”
接下來,沈梔又往自己碗裡添了菜。
而她夾的,竟無一例外都是從前的季晚晴喜歡的菜式……
可是季晚晴在沈梔還不怎麼記事的時候就已經離世。
在她進門之後,沈宅上下彆說提及季晚晴了,偌大一棟彆墅,連她的東西和照片都統統沒有留下。
沈梔不可能知道當年的季晚晴都喜歡吃什麼,自然也不存在為了故意惡心自己而這樣做的可能。
人的性格和口味真的有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嗎?
越是往深了想,那種詭異的感覺就更甚。
一頓飯吃完,預想中沈梔大鬨天宮的事情不僅沒有發生,就連一直對沈梔不滿的沈弘毅眼中竟也隱約多了幾分改觀。
儘管隻是一絲一毫,卻還是被一直注意著他的蔣芸捕捉到了。
要是沈梔重新獲得沈弘毅的喜愛……
蔣芸的臉色沉了沉。
餘光落在沈梔那百無聊賴的臉上,蔣芸忽地心緒一動。
“對了,梔梔,剛才你不是說會下棋嗎?難得回家一趟,就陪你爸爸下下棋吧?正好可以讓你妹妹在旁邊學習學習。”
蔣芸這話一出,沈玫馬上接過話茬,衝著沈梔笑得甜甜的:“對呀姐姐,你就露一手讓我們看看嘛!”
說完也不等沈梔回應,揚聲就喊來傭人讓她到二樓的書房把圍棋拿下來。
傭人得了命令自是不敢耽擱,很快就把沈弘毅的一直在用的圍棋拿了下來擺在客廳的小茶幾上,還給兩人搬來了椅子。
沈梔到底是自己的女兒,雖然平時大都交給蔣芸管教,但沈弘毅對她的性子,多少還是了解的。
她剛才說自己會下棋,十有八九就是隨便說說。
也就是蔣芸和沈玫那傻丫頭信了她的鬼話。
但此時傭人都把棋盤拿過來了。
也罷,就意思意思下一局吧。
沈弘毅剛準備坐下,身旁的沈玫才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我剛才一心想看姐姐和爸爸對弈,都忘記問姐姐會下的是什麼棋了……”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
沈梔剛才的確說自己會下棋,但還真沒提及自己會下的什麼棋。
見沈梔直勾勾地盯著棋盤沒說話,沈玫心下了然,嘴角一翹剛要繼續說話。
沈梔已經施施然在沈弘毅對麵落座。
隻是目光仍舊黏在棋盤上。
半晌才慢條斯理地感歎了一句:“這圍棋不錯。”
本來以為沈梔是因為不會下圍棋才一直沒說話的沈玫愣住了,下意識地看了過去,嘟嚷:“我看也沒什麼……”
“哦?你看出來什麼了?”
聽到沈弘毅饒有興致的問話,沈玫剩下的話猛地咽回肚子裡,瞬間噤聲。
什麼意思?
這不就是隨處可見的棋子和棋盤嗎,難道還能有什麼來頭不成。
蔣芸不懂圍棋,聞言眉頭一皺,腦子裡也是疑竇叢生。
就連在一旁伺候的傭人們也好奇地看了過來。
在眾人的注視中,沈梔挑了挑眉,白皙的手指撚起其中一枚棋子在手中隨意地把玩。
“棋子自是上好的玉石,而這個棋罐,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正是出自明朝的永樂翠青釉圍棋罐。”
似是沒注意到沈父瞬間亮起的眼神和周遭低低的倒吸氣聲,沈梔把手中的棋子放下,又把棋罐拿了起來在手中端詳。
“據我所知,當今世界僅存四隻,我國有三隻分彆收藏在不同的博物館中,而其中一隻則一直在國外的美術館中展示。”
“倒是沒想到,其中的兩隻竟就在這裡。”
如果說沈梔一眼就看出了這圍棋的來曆讓人感到震驚。
那麼此時她麵對這不知價值幾何的古董時那隨意而漫不經心的表情,就更是讓眾人大跌眼鏡。
天啊!
這、這還是他們那不學無術的草包大小姐嗎?!
也太……太帥了!!!!
剛才幫忙把棋盤拿下來的年輕傭人哪裡想到這圍棋還有這樣的來頭。
瞠目結舌後一臉後怕地拍了拍胸口,“幸好我剛才拿得穩當,要是摔了,我可怎麼賠得起哦!二小姐你剛才應該提醒我一聲讓我注意些……”
沈玫臉色當下就掛不住了。
她看這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圍棋,哪裡想到竟然會是古董!
不對,這也就是沈梔自說自話,爸爸都沒應聲呢!
這肯定都是沈梔為了顯擺瞎說的,她那種什麼都不懂的廢柴,怎麼可能知道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