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沅站在書房門口,指尖被溫熱的牛奶杯燙得發紅。
檀木門縫裡漏出一線冷光,衛梟低沉的嗓音裹挾著刺骨寒意。
“明天開盤前,我要看到秦漢寧的經紀公司破產清算。”
青瓷杯壁結滿細密水珠,順著她顫抖的手腕滑進真絲睡衣袖口。
薑沅望著門把手上倒映的自己——蒼白的臉,浮腫的眼瞼,和三個月前在產房鏡子裡看到的鬼影重疊在一起。
“可是衛總,照片角度明顯有問題……”
電話那頭的聲音突然拔高,又被衛梟冷笑著打斷。
“那些小報記者敢放照片,就該知道要付出什麼代價。”
薑沅的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三天前娛樂版頭條的照片在眼前閃現:醫院走廊裡秦漢寧扶住她踉蹌的身影,標題用猩紅字體寫著“薑氏繼承人深夜密會頂流男星”。
當時她剛做完第三次心理治療,正扶著牆乾嘔。
“砰”的一聲,牛奶杯重重磕在紅木邊幾上。
薑沅推開門時,衛梟正背對門口站在落地窗前,黑色襯衫繃緊寬闊的肩背,月光在他腳邊投下濃重的陰影,像頭蟄伏的獸。
“你要毀了秦漢寧?”
聲音出口才發現帶著哭腔。
衛梟轉身的動作明顯凝滯,金絲眼鏡後的瞳孔收縮成危險的豎線。
薑沅注意到他手邊攤開的文件,正是自己這半年的心理診療記錄。
“過來。”
衛梟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這個動作讓薑沅想起流產那天,他在手術室門口也是這般疲憊。
但當她往前邁步時,男人突然抄起診療記錄摔在桌上。
“每周三下午三點,仁愛醫院心理科?你所謂的複健就是和戲子約會?”
空氣裡炸開紙頁翻飛的脆響。
薑沅看著診斷書上“創傷後應激障礙”的字樣在燈光下忽明忽暗,突然笑出聲來。
“你以為我這三個月是怎麼活下來的?”
她抓起最上麵那張腦部ct膠片。
“看到這塊陰影了嗎?每次聽到嬰兒哭聲,這裡就像有把電鑽在攪動腦髓。”
衛梟的喉結劇烈滾動,伸手要奪膠片卻被躲開。
薑沅退到書櫃前,後背撞得相框哐當落地——是他們第一次產檢時的合照,玻璃裂痕正好橫貫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那天你說會處理好的。”
她踩過照片上衛梟微笑的臉。
“你說媒體不敢亂寫,說監控證明是代駕司機酒駕……”
喉嚨突然被酸楚堵住,那場車禍的記憶隨著消毒水味湧上來:安全氣囊爆開的悶響,順著大腿內側蜿蜒的血跡,還有衛梟西裝上沾著的她的血手印。
衛梟突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要把骨頭捏碎。
“所以你現在用這種方式懲罰我?”
他另一隻手點開手機,娛樂新聞的推送提示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偷拍照裡秦漢寧的手虛扶在她腰間,評論區最熱門的表情包是流淚的胚胎,配字“爸爸媽媽不要吵架了”。
薑沅渾身發抖,診療記錄在掙紮中散落滿地。她突然看清某頁邊緣的批注,遒勁的鋼筆字跡寫著:患者仍存在自毀傾向。
原來他早就看過這些,卻在她主動提及治療時裝作不知情。
“你派人跟蹤我的心理醫生?”
薑沅猛地甩開桎梏,後腰撞上實木桌角。
衛梟伸手要扶,卻被她眼底的恨意釘在原地。
這個眼神和產房那晚一模一樣,當時她攥著染血的病號服嘶喊,“把我的女兒還給我!”
此刻薑沅的目光掠過他僵在半空的手,落在桌角嶄新的相框上。
是他們上周在花園裡拍的拍立得,衛梟難得休假陪她修剪玫瑰,照片裡他握著她的手,剪刀刃上還沾著露水。
“秦漢寧隻是扶了我一把。”
她突然覺得很累,連呼吸都帶著鐵鏽味。
“就像三年前那個護士扶住快要暈倒的我。”
眼淚終於砸在衛梟的手背,燙得他指尖蜷縮,“可你連這點善意都要碾碎。”
衛梟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想起今早特助遞來的調查報告。
秦漢寧的經紀公司確實在暗中收購薑氏散股,那些偷拍鏡頭也並非偶然。
但此刻看著薑沅通紅的眼眶,所有解釋都化作喉間苦澀的硬塊。
“我給你訂了新的助眠香薰。”
他生硬地轉移話題,從抽屜取出墨綠色絲絨盒。
“薰衣草和雪鬆的,你說過……”
話音戛然而止,因為薑沅掀翻了整個抽屜。
安眠藥瓶叮叮當當滾到牆角,最深處露出半張b超照片——雙胞胎模糊的輪廓旁,衛梟的字跡寫著“知微知著”。
死寂在兩人之間蔓延。
薑沅蹲下身,指尖剛要碰到照片,突然被衛梟從背後抱住。
溫熱的鼻息撲在她後頸,這個姿勢讓她想起懷孕四個月時,衛梟總愛貼著肚子給女兒們讀財報。
“那天在急救室……”
衛梟的聲音悶在她發間,“醫生說如果強行保胎,你會大出血。”
他的手臂越收越緊,像要勒斷她所有逃離的可能,“可是我簽同意書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你第一次聽到胎心時的笑容。”
薑沅的指甲深深掐進他小臂,直到血腥味彌漫。
她轉身甩出耳光時,衛梟連睫毛都沒顫。
清脆的巴掌聲驚醒了沉睡的加濕器,白霧模糊了兩人之間最後的溫情假麵。
“你永遠在替我做決定!”
薑沅抓起牛奶杯砸向落地窗,在防彈玻璃上炸開蛛網裂痕。
“之前是,現在也是!”
她指著窗外江對岸的巨幅廣告牌,秦漢寧代言的腕表正在午夜跳轉指針,“明天太陽升起前,我要看到撤銷封殺令的公告。”
衛梟抹去嘴角血絲,突然低笑出聲。
“如果我說不呢?”
他撿起摔變形的相框,輕輕拂去薑沅發梢的玻璃渣。
“就像你當年堅持要親自開車去產檢?”
這句話像顆子彈擊穿時空。
“離婚吧。”
她聽見自己說。
窗外驚雷炸響,閃電照亮衛梟瞬間慘白的臉。
牛奶在波斯地毯上洇出渾濁的淚痕,像極了產床上的血泊。
“沅沅,你信我,我是為你好。”
說完,衛梟將薑沅反鎖在屋內,這是他不得已的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