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黴味混著鐵鏽氣息,薑沅被反綁在生鏽的水管上。
手腕的麻繩已經勒出血痕,她卻感覺不到疼痛。
斜上方的小窗透進月光,照在牆角的監控器上,紅色指示燈規律閃爍。
走廊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接著是拳拳到肉的擊打聲。
薑沅繃緊脊背,聽見鐵門被踹開的巨響。賀川逆光站在門口,黑色風衣沾著血跡,左手握著還在滴血的。
“沅沅。”
他的聲音像浸過蜜糖,卻讓薑沅渾身發冷。
三小時前她剛在咖啡廳拒絕他的複合請求,此刻男人皮鞋碾過碎玻璃的聲響,與記憶裡某個雨夜重疊。
那年深秋,薑沅所在學院公告欄突然出現999朵紅玫瑰。
賀川站在花牆前,黑色高領毛衣襯得他眉眼如畫。
薑沅抱著課本路過時,被他攥住手腕拽進懷裡。圍觀人群的起哄聲中,少年貼著她的耳垂呢喃。
“現在全校都知道你是我的了。”
此刻賀川蹲下身,刀尖挑開繩索的動作溫柔得像在拆禮物。
薑沅突然注意到他右手無名指還戴著那枚鈦鋼戒指,大二那年他強行給她戴上同款時說這是“愛的烙印”。
“彆怕。”
賀川用沾血的手帕擦拭她手腕的血跡。
“還記得我們在天台看星星那次嗎?”
薑沅睫毛輕顫,那個平安夜,賀川把她騙到教學樓頂樓。
寒風呼嘯中他笑著說:“如果我真的跳下去,沅沅會跟著跳吧?”
當時她哭著抓住他的衣角,現在想來那根本是精心設計的測試。
就像此刻賀川撫上她脖頸的拇指,狀似憐惜地摩挲動脈。
“剛才砸碎監控時我在想,要是晚來一步”
地下室外突然警笛大作。
賀川臉色驟變,拽著薑沅往逃生通道跑。
她的手被他攥得生疼,恍惚間回到畢業典禮那天。
她不小心把酒灑在學長襯衫上,賀川當場摔了香檳塔。
水晶碎片四濺中,他捏著她的下巴說:“你的眼睛隻能看著我。”
消防通道的鐵梯年久失修,薑沅的高跟鞋卡在鏤空台階裡。
賀川直接打橫抱起她,溫熱的呼吸噴在她耳後。
“和當年背你翻圍牆時一樣輕。”
薑沅盯著他頸側暴起的青筋,突然想起被玫瑰刺破手指時他說“疼痛是愛情的印記”。
警方的探照燈刺破夜幕,賀川抱著她躲進集裝箱堆場。
薑沅的後背抵著冷硬的鐵皮,聽見他劇烈的心跳與記憶裡某個清晨重疊。
那天她生理期腹痛,賀川冒雨買來止痛藥,卻逼著她當麵吞下三倍劑量。
“樣就不會痛了,對不對?”
“賀川,你從來不懂什麼是愛。”
薑沅突然開口。男人擦拭她臉頰血漬的手僵在半空,遠處傳來警犬的吠叫。
集裝箱縫隙透進的月光裡,薑沅看見他瞳孔收縮成危險的針尖。
這個表情她太熟悉了——當她試圖參加社團活動時,當她悄悄刪除定位軟件時,當她今天下午說出“我們已經結束了”時。
“噓。”
賀川的拇指按上她的嘴唇。
“彆說讓我難過的話。”
他的刀尖不知何時抵住她腰間,那個聖誕夜他就是這樣劃開她的大衣紐扣,說“沅沅穿這麼少會讓我擔心”。
警方的腳步聲漸近,賀川突然輕笑出聲。
他摘下那枚鈦鋼戒指塞進薑沅掌心,金屬表麵還帶著體溫。
“遊戲要暫停了。”
沒等她反應,男人猛地將她推向光亮處。
薑沅踉蹌著跌進刺眼的光束中,回頭時集裝箱迷宮已空無一人。
掌心突然傳來震動,陌生號碼的短信跳出來。
“監控室有驚喜。”
薑沅跟著警察返回綁架現場,在布滿雪花的監控畫麵裡,看到三小時前賀川戴著黑色手套調整攝像角度的背影。
監護儀的綠光在賀川蒼白的臉上跳動,他抬起插著留置針的手,指尖碰到氧氣麵罩邊緣凝結的水霧。
薑沅站在逆光處,白大褂下露出黑色高跟鞋尖,像兩把淬毒的匕首。
“還記得那個倉庫嗎?”
賀川的聲音混著呼吸機的嘶鳴。
“你當時數到第37根鐵欄杆,我數到第9次心跳。”
薑沅的指甲掐進掌心。
十年前被綁架的場景總在暴雨夜卷土重來,黴味混合著血腥氣,鐵鏈摩擦聲裡她聽見賀川說“彆怕”。
少年撕開校服給她包紮時,血順著藍白條紋布料滴成歪斜的北鬥七星。
監護儀突然發出尖銳警報,薑沅卻站在原地。
床頭櫃上的葡萄糖注射液倒映著天花板網格,像極了當年倉庫頂棚的鐵絲網。
那晚綁匪的匕首捅進賀川腹部時,他硬是把尖叫的她推進了通風管道。
“你收購薑氏的手段,比當年綁匪的刀更利落。”
薑沅按下護士呼叫鈴,腕間的鉑金鏈閃過寒光。
三周前那場離奇車禍,薑氏三位董事的座駕在跨海大橋連環追尾,而賀川的晨星資本次日就出現在收購方名單裡。
賀川劇烈咳嗽起來,監護儀上血氧數值開始閃爍。
他摸索著從枕頭下掏出個鐵盒,褪色的校徽上還沾著褐色的血漬。薑沅瞳孔微縮——這正是當年彆在他校服胸口的那枚。
“沅沅……”
賀川扯掉氧氣麵罩,鎖骨處的疤痕在冷光下泛著青紫。
“晨星資本真正的控製人是……”
劇烈的喘息吞沒了後半句話,他手背暴起的血管像盤踞的毒蛇。
病房門突然被推開,衛梟端著咖啡倚在門框上。
蒸騰的熱氣在他金絲眼鏡上蒙了層霧,白襯衫領口鬆了兩顆紐扣,露出若隱若現的蛇形紋身。
“賀總需要加一針鎮靜劑嗎?”
他晃了晃手中的文件袋,牛皮紙封口處滲出暗紅痕跡。
薑沅感覺到後頸發涼。昨夜法醫辦公室打來的加密電話裡說過,車禍現場的刹車油管斷口有激光切割痕跡。
而此刻衛梟文件袋上的血跡形狀,恰似她辦公室裡失竊的3d打印模型。
“衛總監來得正好。”
賀川突然笑起來,手指神經質地摳著校徽邊緣。
“不如說說你怎麼偽造我的病曆?”
他扯開病號服,心電監護貼片下赫然是完好的皮膚,“這場戲該收場了。”
賀川被反綁在診療床上的第三個小時,窗外開始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