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長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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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阿狗從噩夢中驚醒,她緩緩睜開雙眼,麵前的人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隻見那少年,一襲白衣勝雪,烏發如墨,額間一點朱砂紅。清冷絕塵宛若嫡仙臨世。

如果不是看到他身後斷肢殘骸,肝髓流野。或許阿狗真的會以為眼前的少年是九霄派來的仙子。

阿狗的目光慌亂掃過地上一具具屍體,突然,屍海中一抹熟悉的青色狠狠晃了她的眼睛,於是她便看到了此生最難以讓她釋懷的畫麵,那少年躺在早已乾涸的血泊中,他的青衫被殷紅浸透,手中還緊握著一隻做工精巧的木簪。

阿狗的心一瞬間被狠狠抽緊,連呼吸都變得沉重,眼淚不知不覺落了下來,不知道過了多久,阿狗木然地站起身,可她沒走幾步又踉蹌栽倒在地,濺起一地的血花。

點滴芭蕉心欲碎,聲聲催憶當初。

九尾遠遠跟在她的身後,看著她一點點爬向早已氣絕的少年,聽著她一遍又一遍傷心欲絕呼喊著少年的名字。忽然心生了一絲不忍,動了他此生最不應該動的惻隱之心。

人世間的悲歡離合,總是這樣變幻無常,其實身為妖的九尾並不能懂。

“殺你夫君的人,是天下會舵主,月邪!”

九尾走到阿狗身後一字一頓說道。

話音落,哭聲漸漸停止。

阿狗錯愕地彆過頭,她稚嫩的臉龐滿是血汙,隻有那雙眸子依然清澈,她淚眼朦朧的模樣,讓九尾有那麼一刹的恍惚。

這個凡人讓他想起一位故人,一位不該被憶起的故人。

“你是、是…、狐狸?”

阿狗盯著他那雙淺金色的眼眸顫聲道。

“哭是這世界最沒有意義的事,小狗,你可知道。”

九尾漠然地說道,他並不擅長安慰,也不懂得如何去關心。可是就這樣無情的妖,卻在剛才,折了自己近百年的修為,換她一命。

“等我長大,一定要找天下會的月邪報仇血恨!”

阿狗背對著他,突然幽幽地說道,她將聲音壓的很低,低到聽不清其中的哀怨,她拽著自己的衣角手指極力蜷縮著,直到指節發白再無了血色。

餘生多少恨!吹不散眉彎。

九尾轉頭看向少年,隻見他的脖頸處有一道極深的月牙形狀的傷口,那正是月邪刀留下的,月邪刀上能斬嫡仙,下能誅妖邪,而這少年隻是一介凡夫俗子,他的三魂七魄已被月邪劍斬碎,再無轉世輪回的可能。

妖,能看到凡人看不到的東西,九尾看到漫天飛雪中有熒光點點,那熒光正是剛才枉死的人魂魄,其中有一道魂,時明時滅,不用想,那便是少年的三魂七魄。

他明明可以袖手旁觀,卻甘願讓這樣的凡人成了他修行路上的劫。

或許從遇上阿狗那刻開始,就已經注定了,宿命這種東西就算是九霄上神也無法躲過。

九尾再次調動體內的狐珠,妖氣瞬間凝結,這對於本就身負重傷的他來說無疑是致命的,隨著他念動聚魂口訣,散落在周圍的飛熒飛入少年的身體。

“阿狗……。”

在同一時間,早已死去的少年,突然緩緩睜開了眼睛。

“相公…。”

阿狗聞聲不可置信抬起頭,當確認是張軒那刻,欣喜地掉下了眼淚。

而在她不遠處,一襲白衣少年無力地栽倒在地,隨著聚魂咒念動,他的嘴角不斷溢出血來,傷似乎變得更重了。

以他現在的妖力已經不能支撐他幻化成人形了。又或許,今天便是他的死期!

為了一個凡人,他可能這萬年的修為都要付之東流。這樣真的值得嗎?這時,他的腦海再次浮現出那個不該被想起的故人,她天真無邪地笑臉,讓他有一刹的恍惚。

聚魂術能讓人起死回生沒錯,但是對於三魂七魄已碎的人就算上古嫡仙也是回天乏術。現在這樣做,無疑是在逆天而行,誓必會遭到更強的反噬。

可就算是強大的聚魂術也隻能暫且保住少年的性命,最多不過一盞茶的時間。

九尾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了這個凡人他多次以身犯險,甚至還折了自己百年道行。

恍惚間他又看到那抹鵝黃色的身影,她朝他天真無邪地笑著。

但願,這一切,或是值得的吧。

“阿狗,這隻木簪是我親自、雕刻的,本來我想用這隻木簪做你及笄之禮,可惜我、我沒有時間了……。”

張軒說著將未完成的木簪交到阿狗手中,還有他今生全部的遺憾與不舍。

“相公……。”

阿狗啞著聲哭道,她緊緊抓著張軒的手,似乎這樣就能讓他永遠留在自己的身邊。

“阿狗讓我最後替你取個名字吧。”

張軒輕聲道,他用儘自己最後的力氣在阿狗手心寫下兩個字,純熙。

“純熙時矣,純熙二字故有光明之意,阿狗,我希望你的一生就如這個熙字一般,我希望你一生都能過的快樂。”

“好,相公,我以後就叫純熙,張純熙…。”

有了名字的阿狗哭著答應道。

“相公,這是我、這是我……,從市集特意帶回來的,你吃吧,吃了就會好了…。”

純熙顫聲道,她從懷中顫抖地拿出那日在市集舍不得吃特意留下的桃花酥。

“好,我們一起吃。”

張軒說著輕咬了一口桃酥然後又將桃酥遞到純熙唇邊,那混著血和淚的桃酥,入了口,苦澀異常,純熙哭著撲進張軒的懷中,她能聞到他身上的草藥香,卻再也感受不到他的體溫。

風雪長頌輕離恨,悲傷如儂有幾人。

這人世間所有的執念與不舍都隨著少年魂飛,破散!

從此九州再無張軒和阿狗。

“相公,你不要丟下阿狗、你不是說要帶阿狗去一個好地方嗎,你怎可食言?

純熙歇斯底裡哭喊道,那昨日還說等她回來的少年郎,誰料今天竟天人永隔了。

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這一刻,純熙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命運無常,人的一生充滿太多變數;譬如;生離、譬如;死彆…

命矣,時矣。

漫天飛雪,葬不儘一生,冰冷。

純熙跪在院中梧桐樹下,她用儘所有力氣徒手刨開泥土,直到雙手鮮血淋漓。

就這樣,純熙一個人,僅靠一雙手,整整一個時辰,她終於徒手挖出一個墳。

安葬好張軒後,純熙跪在墳前,她一字一頓顫聲起誓道:

“相公,終有一天,我張純熙一定會找天下會總舵主為你報仇血恨!”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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