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並沒有持續多久,劉良文還要趕回謝家去。劉老娘依依不舍地送他到巷子口,千叮嚀萬囑咐地看他走遠了,才怏怏返回。
靠在門口的林寡婦好奇地問她,怎麼不留下來住一晚再走?
劉老娘大聲:“這屋子哪裡還住得下人?”說著趕緊轉身回了屋子,隔絕了那院子裡滿地走的雞鴨。這裡太亂了,她搬進來就後悔了,原本想著鄉下見慣了雞鴨滿地走,莊稼人哪裡有這般嬌貴?可方才在隔壁院子裡見到,人家那邊可是收拾得乾乾淨淨,滿院子見不到一隻雞,隻有一隻灰毛的鳥掛在屋簷下,見了人還問好,這相差得可不是一點半點。
她方才也同劉良文說了,可他說已經交了一年的租,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關鍵是便宜,一間屋子,比其它地方便宜將近三成,等他騰出銀子來,就把她們接到謝府裡去住,一步到位,讓她忍耐一段時日。
她也就作罷,其實心下也是隱隱知道,兒子不是不孝順,是這回有把柄抓在人家手裡,強不得。那個天殺的李大貴,一到飯點,就讓那母子倆上家裡來吃飯,說這是他們劉家的種,讓他們自己去養著。村裡的人也是好一通嚼舌頭,說她們家始亂終棄,忘恩負義……她氣不過,隻好帶著女兒來京城裡投奔兒子,原以為,會有侍郎府的高樓大院住著,誰知道良子把她帶到了這麼個逼仄的地方,還不如老家來得寬敞鬆快。
劉老娘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開始整理起東西來,來時就帶了兩個包裹,都是些隨身換洗的衣物,以為能夠直接住進兒子家裡,聽說有丫鬟仆婦侍候,吃喝拉撒什麼都不用管…現在落空了。明日還得去街上采買些東西添置上,良子才留下五百文錢,得算計著用,他來的時候,再叫他添點。
劉老娘掰著手指頭,仔細計算著,還需多少銀錢,等兒子下次來的時候好問他拿。
司昭坐在灶屋裡燒熱水,柴火劈啪響,她盯著那跳躍的火苗。
劉良文的老娘來京,林小妹說,付了半年的租金。
親家來京,不管常住還是短住。謝家招待住在府裡,是人之常情,可劉良文直接把人領到這裡來了。看來,謝九哥說得沒錯,劉良文在謝家的日子不如意,私生子的事情讓謝家對他是生了罅隙。
司昭垂下眼睛,往灶裡又添了一把火,信件的事,還是沒有消息。
第二日午後,林小妹抱著笸籮來找司昭,她邊做纏花,邊和司昭說話,說了一會,話題就拐到了西屋劉家母女身上去。
林小妹擠眉弄眼地說,那劉改花自恃自家哥哥是官老爺,去找元細珍說話去了,那老太太倒是沒有那麼明顯,隻是說話也不討人喜歡,話裡話外地說自己兒子是當官的人,遲早要接她去享福的,她和她們是不一樣的。
司昭聽她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就見元細珍那邊門開了,劉改花和元細珍一起出來,跟著細珍向司昭屋裡走過來。
“來了。”
林小妹拉了司昭一把,挪嘴。
劉改花進來,看見小妹攤在床上的纏花,就好奇地拿起來端詳。
林小妹立時熱情地招呼她坐下,然後把笸籮裡的纏花,一股腦兒都傾在床上,五顏六色的纏花纏繞在一起,她給劉改花挑了一對粉藍色的丁香纏花,給她試戴,又拉她到鏡子前比對,問司昭和細珍怎麼樣?
“黃色的試一試。”
細珍拿了一朵黃色的茉莉,幾朵並簪在一起,顯白。劉改花的膚色偏黃色,簪黃色的茉莉比粉藍的看著清爽。
“那朵紅色的拿來。”
劉改花來了興致,指著一朵紅色的山茶,林小妹就給她簪在發髻正中,倒也嬌俏。
“姐姐底子好,簪什麼花都好看。”
林小妹誇她,一臉誠懇。
劉改花有些得意,她主動對林小妹說,她要二朵。
林小妹極力推銷,說這幾朵都帶去吧,換著戴。見她猶豫,又拍她的馬屁,說六朵,統共五十文,她哥是官老爺,買點花戴,這點錢算什麼?
劉改花就說那就都要了。
林小妹開心,快手快腳地給她用手帕包起來,又大方地挑揀了一朵四葉草,說再送她一朵。
劉改花就笑了起來,也不急著回去,叫林小妹幫她把花都簪在發上試一試。
一時氣氛融洽,幾人邊簪花邊說起話來。
劉改花聽說司昭在謝家待過,就向她打探謝家的事來。問她嫂子是個怎樣的人?
司昭知道她的意思,見元細珍和林小妹也一臉好奇盯著她,她斟酌了一下,說了一句:謝家小姐脾氣似乎不大好。
劉改花臉上就漲紅,知道司昭是知道哥哥的事了,也是,都鬨回村子裡了,還有誰不知道的?
見元細珍和林小妹一臉疑惑。當下,她不免急著分辯一句:“此事不怪我們,我哥他三年前就退了這門親。”
“三年前?”
見司昭一臉的似信非信,劉改花急:“有書信為證,我哥從京中寄回來書信,我娘才退的親。”
她信誓旦旦地說,表示她說的是真的。
……
劉改花激動地又把哥哥的事情,從童子試到鄉試再到會試,殿試都說了一遍,自然,言下之意,是她哥哥是人中龍鳳,日後要飛黃騰達的,劉家村的村婦自然是配不上的。退親,也是情理之中,怪不得他們。
是那李家女兒,不顧廉恥,婚前與人……既嫁了人,就不該再拿出來說,鬨成這樣,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林小妹與元細珍張大了嘴巴,還有這樣一段故事,她們還是第一回聽說,很是稀奇,林小妹更是問了一句:“那你侄兒不是很可憐?”
劉改花一窒,然後立馬糾正:“他不是我侄兒,我嫂子還沒懷胎……”
“啊?”
林小妹和細珍倆人麵麵相覷,不說話了。
劉改花也閉了嘴。
外頭劉老娘大聲叫劉改花去幫忙抬一下大腳盆,細珍和林小妹就一起跑了出去,幾人螞蟻搬家般地幫著劉老娘把一大腳盆醃白菜抬了進去。
屋子裡靜下來,司昭細細想著方才劉改花說的話:
“我哥哥他聰明,二十歲中秀才,二十七歲中舉人,會試,殿試,都得了好名次,村裡的人都羨慕我們呢。”
“我哥哥三年前就退了親了。那李家眼紅我們,是訛我們。”
劉改花極力為她哥哥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