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抓貓(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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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昭眸子一黯。

洪放麼?當日來平家宣旨的幾個官員,兵部劉大人、大理寺的鄭大人,還有金甲衛的這個洪千戶。他帶了金甲衛的士兵率先衝進來,也是他,封鎖住了荷花池的退路。

洪放由金甲衛副使升為正使,接替了爹爹的位置。

這幅耳環是姐姐最喜歡的。這三顆珍珠也是爹爹在沙洲戍守時偶然間得的,做了一對耳環,還有一顆,就鑲在一根釵子上,回京後給了姐姐做嫁妝。因為是偏水紅色的,她不止一次地和姐姐說,以後等她及笄了,就把釵子送給她。姐姐卻擰著她的耳朵,說耳環給你。她惱,她的耳垂薄,不像姐姐那樣肉肉的一塊,戴什麼都耳環不好看。姐姐的嫁妝早就備好,整齊地碼在偏屋裡,六十八抬。當日家破的時候,相必這些東西都已充公。此刻,這對耳環出現在金甲衛使小姐的身上,也就不稀奇了。

司昭收斂情緒,提了手中的筆,蘸了墨重新向紙上探去,手腕一沉,一抹墨色撲在雪白的紙上。一隻碩大的黃貓,攀上畫架頂端,大粗尾巴掃在畫像上。

司昭回頭,見四下空寂,方省起幾個丫鬟去吃飯了,似乎還吩咐自己看著點兒。

“去!”

司昭齜牙恐嚇,“喵嗚。”那貓腦袋歪了歪,卻依舊牢牢扒著畫架,不肯挪窩。

司昭拿筆杆子去戳。

“喵嗚!”司昭的手背一痛,那貓兒幾個跳躍就上了高高的院牆。

司昭手背迅速滲出幾顆血珠子,她顧不得,忙用大湖筆沾了清水,把方才沾了墨色的畫麵緊著刷淡,幸好是發髻處,刷一刷,應該還能補救。

身後有腳步聲,她回頭,見一個人跑進來,在供桌上抓了二塊糕,掰成兩半,嘴裡噓噓有聲地逗弄,那貓在高高的粉牆上,不緊不慢地踱步,尾巴立得老高,一晃一晃地,悠閒得很。

牆下的青年男子捏細了嗓子:“瞄,來,下來,爺給你吃好的。”

一連數塊糕都拋了出去,一塊拋到了牆外,另外幾塊都落到了牆下的草叢裡。那貓依舊蹲在牆頭,絲毫沒有要下來的意思。

司昭收回目光,繼續刷洗,方才耽擱了一下,墨色有些咬進去了,得多刷幾遍,多換幾遍清水。

男子就把碟子裡最後幾塊糕點都倒在掌心,顛了顛,悉數扔了出去,還是沒用。他拍淨手,他瞧了瞧一直低頭忙活的司昭一眼,回頭看看供桌上乾淨的托盤,又回頭瞧了她一眼,然後,走進,仔細打量著司昭。

“可還有點心?”

他問,抬手,撚著指尖上殘餘的糕點屑。

司昭搖頭,沒有抬頭。這是那日在長街上碰見的那個人,她方才就認出來了,她垂了眼睛,故作專心地調色。

四下寂靜,司昭一下一下地給發髻處洗底色,他一直站在那裡沒有動,她繼續裝不認識。

“你不怕嗎?”

聲音從頭頂傳來,對方轉到她左側,盯著她的鼻子,幽幽地。

司昭謹慎地回答:“不覺得怕。”

“哦,人頭也不怕,是嗎?”

對方咄咄逼人,直接把話挑明了。

司昭筆一頓,瞧瞧快被摩擦起毛的紙麵,抬頭,見對方唇角帶笑,一雙眼睛卻是涼涼的,沒有絲毫溫度,同那日一樣,審視地盯著她。

她知道對方早認出她了。她抿嘴不語,當日的事可沒有證據。

“瞄”地一聲,牆頭的貓卻不耐煩了,呼地直撲下來,跳進了牆下的灌木叢裡。對方瞟一眼,目光依舊落到司昭臉上,窮追不舍:“你那日看到了什麼?你若老實說,一切都好講”

他話未說完,倆人眼前一花,那隻貓突然飛躥進靈棚,在半空中畫了半個圈,然後撲通一下跳進了棺木裡邊,緊接著就響起一通讓人心驚的悶響聲。

司昭急撲過去,見那該死的大黃貓正蹲在秦惜雅的胸前,一雙琉璃似的眼睛瞪著她,示威般。身下秦惜雅的衣裳已經淩亂,發髻上簪的分心也歪到一邊。

那人見狀擼了袖子就要去捉那畜生。

“彆。”

司昭忙阻止他,一邊伸出自己手背上的抓痕示意。

“它敢,活剝了它的皮。”

他冷哼道,冷白的臉上浮現一層戾色。

“我是怕它撓了秦小姐的臉。”

司昭指了指那貓屁股下的秦惜雅。

他伸出的手就滯在那裡,他瞧瞧那威風淩淩的畜生,再瞧瞧貓屁股下的秦惜雅,想著這畜生要真的在秦惜雅臉上撓出幾道傷痕來,今兒這事兒可就鬨大了。

他往後退,四下打量,翹著的嘴唇依舊不停:“你說,要是秦家的人,看見她們家小姐成了現在這模樣,他們會拿你怎樣?”

見司昭一臉詫異,他乾脆說得再明白些:“往輕裡說,你拿不到銀錢,被趕出去,往重了說,你會被打死,靈堂重地,小姐屍身遭汙”

司昭粗聲打斷他:“它是你的貓。”

“這是一隻野貓。是你讓這畜生進了靈棚,都是你的問題,和我可沒有一點關係。”

他慢悠悠地攤手,一幅撇清的樣子。

司昭被氣笑了,她目光從貓身上收回,落在他得意的臉上:“你想乾什麼?直接點。”

她心下知道,這人還真不是嚇唬她。按照習俗,靈棚裡萬萬不能進貓,守靈的人第一要務就是驅趕野貓。現在幾個丫鬟不在,這貓進了秦惜雅的棺木,要是此事被秦家人知道了,丫鬟自是跑不了乾係,可她也少不得被遷怒。

周錦繡見她上道,滿意,這才慢悠悠地:“你不老實。那日你明明看到了包袱裡的東西,卻裝傻。我後來問過紙紮鋪的店家,他們說了,你在他們家洗了手,還特意用了香胰子。”

司昭強辯:“我究竟看到了什麼東西?可否說清楚?凡事要講究證據,你又沒有當場抓住我”她停下,看著周錦繡似笑非笑的神情,隻得豎了手掌,開始惡狠狠地賭咒發誓:“那日街上,小的耳聾眼瞎,驚了公子的馬,是小的不對。公子大人大量,繞過小的這一回,下次再不敢了的。我這人忘性大,過了的事,眨眼就忘。如若食言,出門讓馬車撞死,吃飯讓飯噎死,說話讓風給嗆死。”

說完,她巴巴地看著周錦繡,一幅乖巧聽話的樣子。

他卻看著她,見她果然知道。當下輕蔑地嗤一聲:“本人從不信發誓這東西。來,姓甚名誰?家住哪裡?一一報上來。”

他抓過司昭的筆,又順手撕了畫紙的一角,提筆記錄。

司昭隻得老實報了家裡住址,這個可瞞不了。

寫好後,他卷了紙張,塞進了袖籠子裡。然後叫司昭退後,自己脫了外頭的銀灰色雪緞袍子,展開,對著那傻乎乎睜著大眼睛看他倆說話的大黃貓兜頭就蒙了過去。

大黃貓頭臉一下整個蒙住,一時懵了,待反應過來,雙腿亂蹬,無奈身子已懸空,借不著力,隻是亂扭著肥碩的身子。

“瞄!”

那貓在高高拎著的衣裳裡用力掙紮,亂扭亂跳。

他嫌它鬨,掄起巴掌,打得那貓慘叫一聲,再叫,再打,一連打了好幾下,那貓就徹底安靜了下來。

他這才掀了衣裳一角,露出那貓的頭。那貓哧溜一下,就要往外鑽,他一揚手,那貓立刻雙爪捧臉,輕輕地叫著,溫順得不得了。

司昭一旁冷眼看著,這才發現那貓脖子上有一個銅環,因被密密的毛蓋了,方才一時沒注意。

那人拎起兩隻袖子,胡亂把那貓紮了一個小包袱,隨意扔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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