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伸手把兒子勾過來，十分刻意地讓他看見樓下他好久不見但心心念念的“皎皎”。
果不其然，兜兜立刻手舞足蹈地跳起來，指著樓下的熟悉身影喊：“爸爸，皎皎！”
“玩，去玩。”
孟寂淮招來一個服務員，讓她領著兜兜下去。
“如果餘小姐問起來，說是孩子舅舅帶來的。”
服務員點頭。
他起身，撣了撣衣擺。
在兒子抓著餘皎衣擺不撒開的時候，從容地回了包廂和蘇遇安過二人世界。
阿凜，你可欠姐夫一個人情。
——
而樓下的餘皎此刻看著跑過來把兩隻手搭在她腿上的兜兜，琥珀眸微微睜大，疑惑地看向帶他來的服務員：“這是？”
服務員也是個人精，“孩子鬨著要來找您，孩子舅舅也沒辦法。”
餘皎更疑惑：“舅舅？”
剛才沒看見兜兜上去啊。
她揉了揉兜兜的小臉蛋，“你和舅舅一起來的呀？”
兜兜確實是和周居凜他們差不多時間到，隻不過他們直接從停車場上來的，沒走正門。
兜兜點了點頭。
餘皎看著兜兜骨碌碌轉的大眼睛，彎唇柔聲問他：“你來找我是不是想我啦？”
兜兜笑得都露出牙，“皎皎，想你。”
邱成蹊快要被萌化了，“天呐，好可愛的小孩。”
“你怎麼認識他的？”
餘皎把兜兜抱坐在腿上，“他舅舅就是周居凜。”
邱成蹊怔愣片刻，隨後仔仔細細地端詳麵前的糯米團子。
穿得毛茸茸的，臉蛋紅撲撲的，說話奶聲奶氣，這樣的萌物竟然是周居凜的外甥，完全想象不到他們兩個在一塊的模樣。
“我一直以為周大少爺的冷臉，小孩看見都繞道走的，沒想到他們舅甥感情不錯，談事情都帶在身邊。”
餘皎忍俊不禁。
確實是繞道走，說的也沒錯。
兜兜玩她的項鏈玩得不亦樂乎，她垂頭看他，“你吃飽飯了嗎？”
兜兜拍了拍肚子，“飽了。”
“那就好。”餘皎拿紙擦了擦他頭上的汗，“你舅舅還挺細心的。”
兜兜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舅舅……”
剛才媽媽好像是讓他把舅舅帶出來的吧。
“皎皎！”他努力伸出兩個短短的指頭，“二十分鐘，二十分鐘。”
餘皎沒聽懂他要表達的意思，“怎麼了呀？”
“走。”
他坐不住，從餘皎腿上下去，落地就往樓上跑。
餘皎不放心，跟邱成蹊示意了下，拉著兜兜往上走，防止他摔倒。
上了樓梯，正好跟左手邊正在等電梯的尚書瑤打了照麵。
尚書瑤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她。
但往下看到她手裡牽著的兜兜，又自嘲地笑了笑。
剛在包廂裡聽到的那幾句話仍在腦海回蕩，此刻又看到平常無論她如何討好都不親近她的小孩，正毫無防備地牽著餘皎的手將她往裡拽，看起來一點都沒認出她。
她麵色不善地瞥了餘皎一眼，電梯門開，她踩著高跟鞋進去。
餘皎手上被兜兜一拽，回過神來，看著他拉著自己往包廂的方向走，她驀然意識到兜兜應該是去找周居凜。
她略微遲疑地緩步。
這種情況下過去，還帶著兜兜，怎麼莫名有種很刻意的“抓奸”的意思。
正想招服務員過來帶著兜兜過去。
轉念一想，本來自己就想知道，何必忸忸怩怩，免得回頭自己還要浪費時間東想西想。
兜兜拉著她先走到212的包廂，又覺得不太對，退了幾步到211，餘皎失笑。
“兜兜，如果不記得，阿姨去問問服務員姐姐好不好？”
兜兜搖頭，“這個，是舅舅。”
說完，踮腳去抓把手。
餘皎沒想到他動作這麼快，忙趁著他還沒打開敲了兩下門。
剛開門，兜兜差點摔倒，餘皎忙上前一步穩住他，這才抬頭去看包廂內的男人。
包廂很大，周居凜站在露台邊，背對著他們，修長的指尖夾著一簇猩紅。
外套隨意地放在沙發上，他隻穿白襯衫和西服褲，身量筆挺高大，材質細膩的白襯衫大致拓出流利的肌肉紋理。
他聽到背後的響動，以為是服務員，沒回頭。
半晌沒聽見人說話，以為是尚書瑤去而複返。
眉眼壓著薄薄的戾氣，吸了口煙，倦怠吐出白霧，略顯不耐地回頭。
看清來人後，眸中的冷晦稍滯，出口時，聲音帶著未曾褪去的寡淡，“怎麼過來了？”
看著女孩抿唇，倏然意識到今天一直用這個語氣說話，沒完全轉變過來。
正要再說些什麼，女孩柔潤的聲音傳來：“把煙滅了，兜兜還在這。”
周居凜從露台邁進屋內的步子頓住，身上有煙味，他靠近不了。
將煙熄滅扔進煙灰缸，站在原地吹冷風散味。
餘皎蹲著身子跟兜兜聊天。
又有一段日子沒見過她，這段時間都是微信上交流，她回複得也都算不上很熱切。
如果是剛上來，應該看見了尚書瑤。
周居凜等到味道差不多了，進門，剛靠近，餘皎的手抵在他的肩頭，“你先等會兒，你身上太涼，兜兜剛才鬨得出汗了，你離他太近容易冷著他。”
餘皎說完，周居凜就這樣保持著距離，單手按在腰側，挽袖露出的一截小臂，筋脈迭伏。
此時有些無奈地站在離他們兩三步的距離處，身後以黑夜為托，莫名顯得性感。
餘皎避開和他的對視，摸了摸兜兜頭上的汗。
兜兜從沒見過自己舅舅跟自己這麼聽話的樣子。
霎時間，仰頭看向餘皎的時候，眼睛比往日更增添了幾分光亮。
餘皎被他逗笑，嘴角微微揚起，眼尾彎出好看的弧度。
周居凜默默地看著。
倏然覺得這計劃推行地確實太慢了。
這段時間為避免矛頭指到她身上，而且她也很忙，就沒去找她。
剛才抵在肩頭的一抹溫熱，像是順著經脈將熱源傳進心臟。
等到站的時間有點久，他上前靠近，拉過她的手，“現在行了嗎，餘醫生。”
餘皎感受到熱度，把手抽出來，點頭。
周居凜不滿她抽手，正要伸手，餘皎給他眼神示意兜兜還在這。
周居凜低頭，跟兜兜對視。
不用想，這崽子絕對是他爸媽帶來的。
他來這裡也就外婆知道，廖聰報告的時候老太太就在旁邊。
真礙事。
他垂眸，“你爸媽呢？”
兜兜抱著餘皎的腿，往旁邊指了指。
餘皎沒反應過來。
不是說是他帶來的嗎？
結果現在，他徑直帶著兜兜出門轉身，然後在她趕到門口的時候，小兜兜已經被裡麵的人接進去。
她匆匆一瞥，隻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身影。
有點熟悉，好像是兜兜的父親。
還沒來得及看清，周居凜睨了她一眼，便把她又帶進剛才的包廂。
沒了兜兜在中間，場麵比剛才靜了百倍。
周居凜細細打量著麵前的女孩。
“看見我了？”
他開門見山。
餘皎也沒撒謊，點了點頭。
“還有呢。”
餘皎歪頭，“還有，看見了尚書瑤尚小姐。”
周居凜沒說話，更像是在引導甚至鼓勵著她問出來。
餘皎看著他深不見底的黑眸，腦海裡想到剛才看到兩人一前一後的身影。
以及他剛才抽煙時冷寂寡淡的背影和聲音。
又看向他現在這種曖昧狎昵的眼神。
倏然有一刻發現。
好像確實不一樣了。
她好像不再是從前那個沉默的，渺小的旁觀者。
不需要自己消化一些因他而來的情緒。
可以問出來。
可以坦誠。
並且會得到回複。
所以她不躲不避地望著他，眉眼如水，琥珀眸澄澈動人。
“我可以問……你們在乾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