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裡，一言不發，眉眼冷淡，將上位者的淩厲彰顯得淋漓儘致。
她也算見過他很多工作上的模樣。
無論是現實中，還是在新聞訪談上。
大多都是在眾柏取得一個又一個成就之後，還從未見過他麵對團隊出現錯誤時，這種明顯不滿意的壓迫感。
餘皎不自覺地被這兩位工程師帶得心中惴惴。
這個人跟昨晚發那種信息給她的人，判若兩樣。
好在他還要和院長和其他高層去其他地方，所以沒有待多久，。
一行人離開時，廖聰落後幾步，從人群中退出來。
和她打了招呼之後，徑直看向兩位工程師，語氣肅然，“下午老板去你們辦公室開會，做好準備。”
兩個工程師欲哭無淚。
廖聰說完，猝不及防轉向餘皎，語氣軟和不少，“餘醫生，老板手腕上的傷需要換藥，不知道您今天能不能騰出時間。”
小袁頓時起了疑心：“為什麼找餘醫生？”
餘皎心一跳。
廖聰笑著解釋：“昨天老板意外燙傷，恰巧遇到餘醫生順手給她上了藥，想著餘醫生最了解，所以換藥索性也麻煩餘醫生了。”
小袁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你昨天來醫院的時候碰上的？”
餘皎心虛地笑笑，“嗯，對。我去看我堂姐的時候，正巧遇到。”
小袁：“嗐，那你直說唄。”
“今天醫院還傳你帶了一個盤條靚順的大帥哥去包紮室，而且戴著口罩，大家以為你偷偷帶男朋友過來呢。”
餘皎的心猛地一跳，“在醫院裡傳開了？”
戴口罩就是為了不讓彆人多想，但就是有人戴著口罩都好看的出奇，已出現就自帶風月遐思。
她昨天真是白費工夫。
小袁笑：“那當然，不然我怎麼知道的。還想問你來著，原來是周總啊。”
“了解了解，估計是周總怕驚動領導們才戴口罩的吧。”
廖聰恰到好處地表示認同。
餘皎：“……”
今天她一天都待在病房裡，要說忙肯定忙，但是總不至於抽不出一個包紮的時間來。
這麼大庭廣眾地問，拒絕反倒成顯得她不給周總麵子。
這個人。
前腳走的時候還冷著臉讓人害怕，後腳就讓助理過來算計她。
表裡不一！
——
周居凜是在中午的時候過來的，當時餘皎正在病房給病人查體，跟家屬叮囑好之後，小袁護士過來拍她的肩頭。
剛一轉身，那道極具存在感的身影便映入眼簾。
他就站在護士台前，人來人往，格外顯眼。
目光落在她身上，平淡無波，從外人眼裡看不出絲毫旖旎。
小袁護士背對著他跟她擠眉弄眼，“餘醫生，快去吧~”尾音還揚起一個調侃的音調。
餘皎強裝鎮定地從病房走出來，臉上的口罩給了她極大的安全感，她正經道：“周總，這邊來。”
周居凜單挑眉梢，高大的身影跟著她過去。
包紮室裡，她拉過裝著藥品的推車，坐到他麵前。
麵前的人沉默地將外套脫下，挽起袖口，露出肌線薄勁的小臂，腕骨處貼著一個突兀的棕色貼布。
餘皎掌心貼著他手腕內側抬起他的手，小心地撕開之前的敷貼，湊近檢查了下皮膚的情況。
這個角度，他的手指稍微動作就能搭在她柔軟的手腕上。
他低眸凝著她專注的側臉，柔軟的發絲整齊束起，口罩遮住半張臉，隻能看到偶爾眨動的眼睫。
腦海裡回想起今天上午魏京晝發給他的那張畢業照。
拍得很清晰的一張照片，她站在第一排的中間，眉眼彎彎，唇畔勾著清淺的弧度。
麵龐還很青澀，寬鬆校服裡的肩胛纖瘦。
又乖又純。
想不出來當時竟然有喜歡的人。
理科班的男生偏多，但乍一眼看過去他看不出幾個比他順眼的。
帶著懷疑又重新審視了幾遍班上的男生，還是想不出餘皎會喜歡哪一個。
翻來覆去看了兩三遍，又覺得自己無聊，放棄糾結。
但是現在看著她，心頭莫名覺得有什麼地方被堵住，倒沒有特彆不舒服，但就是不太爽。
“餘皎。”
埋頭抹藥的女孩沒抬頭，隻用鼻腔發了個單音節。
“嗯？”
“你高中的時候喜歡的那位。”
剛說出口，女孩捏著棉簽的手指就一頓，過了兩秒之後才恢複如常。
“不能提？”
他不緊不慢地問她。
語氣夾雜著笑音，可他又沒有真的在笑。
她垂著頭，“我不想提他，已經過去很久了。”
周居凜黑眸微狹，腕骨用力反扣住她的小臂，將人拉到眼前，打斷她上藥的動作。
深眸定定地端詳她的神情，像是要從她的眼底辨明裡麵還殘存多少念想。
餘皎挪開視線，與他拉開距離，自顧自地換了個棉簽繼續擦藥。
周居凜扯唇倚回靠背，一股氣不上不下。
其實以他倆現在的關係，他也沒必要刨根問底。
但想到這非但沒有覺得舒緩，反而又積一層鬱氣。
靜靜地看著餘皎貼上敷料，幫他把袖口拉下，側身在一旁收拾用過的器具。
這口氣堵在心口，沉默中不斷發酵。
算了。
他傾身，趁著女孩沒注意，勾下口罩，大手板過她的下巴抬起，毫不遲疑地親了一口。
柔軟的觸感十分舒服，他沒忍住，又親了口。
沉沉呼出鬱氣。
問一百句都不頂親她兩下管用。
親完又幫她把口罩帶上，“餘醫生說不提就不提吧。”
餘皎被他弄得反應遲鈍，聽到他說的話緊繃的心才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
她平複了下心情，思考片刻，道：“藥換好了，你快走吧。”
遲頓幾秒又說：“你後麵完全可以自己換，不用非得到醫院來。”
“不方便？”
餘皎點頭：“不太方便。”
“醫院裡的人都是我的同事，有時候會胡亂猜測，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而且你平常工作不是很忙嗎？應該也不是總能騰出時間過來的吧。”
周居凜笑了聲，覺得自己剛真是親少了。
“餘皎，我們的關係不能公開，但在你同事和家人眼裡，我們連認識都不行？”
餘皎抿唇，錯開視線，低聲道：“……還是不要了。”
“行。”
涼颼颼撂下這句話，周居凜拿起外套就要走。
餘皎覺得自己這麼做確實不怎麼講道理。
她固執地維持一個自我的界限，但對於周居凜來說，就顯得很莫名其妙。
她閉了閉眼，在他起身時抓住他的手，出聲：“要不……”
周居凜靜靜站著，視線從被她握住的手，沿著她的胳膊直直落在她仰起的眸中。
嗓音冷淡，“餘醫生還有要囑咐的？”
餘皎搖頭。
“床也不能上了？”
“你可以去我家找我。”
兩句話同時響起。
周居凜尾音滯住，反應過來，語氣變得耐人尋味，“說什麼？”
她回避他的視線，“我可以買藥，在家裡給你換。”
他喉頭滾出一聲悶笑，看她默默做讓步。
“什麼時候去。”
“……隨你。”
周居凜笑了笑，嗓音不鹹不淡的，“不愧當過班長，打一巴掌給一甜棗，餘皎，你也挺會玩人的知道麼。”
餘皎抿唇，將他的手認真攤開，右手食指一筆一劃地在上麵寫下幾個數字，然後輕聲說了句話。
“我家密碼。”
周居凜眼皮跳了又跳，心裡忍不住罵了句臟話。
明明可以微信給他偏偏用這個動作。
說不是勾人誰會信。
給自己她家密碼，又用這樣真誠的眼神看他。
如果現在不是醫院，他完全不能保證做出什麼過分的事來。
怎麼這麼會撩撥人。
他恨恨地繃了繃腮部，破壞欲快被她惹到頂格。
“餘皎，你真會惹我。”
餘皎也是一時腦熱，後知後覺地覺得這次讓步讓得太大了。
目光觸及到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時，後脊竄上縷縷酥麻。
周居凜克製地鬆手。
下午還有會要開，他必須離開。
非要過來找她，結果自討苦吃。
惹了一肚子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