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宋等人陸續操作完後，便自行退出技能訓練中心的操作台，把位置讓給即將考核的研一師弟們。
年度考核不比博士招生考試，更比不過骨科每年的招聘遴選，因此沒有公告，甚至連排名都沒有。
你可以在現場站著看，教學主管不會遮掩每個人的具體評分，但不會公布具體排名。
年度考核隻是摸底，是給本科室大教授了解本科室學生綜合水平的小考核，除此之外，也就是應付研究生學製了。
現場沒有嘩然一片，更沒有驚歎聲，隻有循規蹈矩的眾人從操作台離開後看成績時的狐疑、若有所思、驚訝、默然。
綜合成績是大大方方給你看的，不是給你討論的。
年度考核，橫跨四個年級，專碩二年級的年度考核，隻是其中之一。
考核的進度繼續，一直到下午的五點四十分，博士二年級師兄們才完成了屬於他們的年度考核。
或許是陳宋這一屆的考核太提前，也或許是博士師兄們的操作水平相對最厲害，所以自然而然地就遮掩了陳宋的表現。
專碩二年級年度考核的成績排名，也就隻是二年級的幾人會略關注。
於研一的師弟們而言，那是師兄的成績，於博士師兄而言，那是師弟的成績。總會有師兄，也總會有師弟，師兄師弟具體是誰，其實都差不多。
研究生早已成年，應該做到情緒吞吐自知，不該外顯……
考核結束後，梁燁、李添隆二人才單獨把陳宋圍了起來，準備帶進廁所。
陳宋半路反抗道：“你們想去解手你們就去，你們有問題就直接，彆用尿素氨分子來襲擊我的鼻子，可以麼……”
五點五十五分，梁燁與李添隆二人前後從廁所出來，紛紛甩手，一前一後又把陳宋夾擊起來。
李添隆建議道：“陳哥，晚上一起喝點小酒慶祝一下？”
“無論如何，我們宿舍三個人的成績，都頗為不錯呀。”
陳宋綜合排第二，李添隆排第三，梁燁排在了第五名，沒有人墊底。
是梁燁先解釋了：“今天陳哥來不了，他們組的王師兄畢業請客吃飯，這是告彆宴，不能跑的！”
王永傑是廖帆教授的三年級博士，今年畢業，未能留院，去了星城中心醫院工作。
“那就明天吧……陳哥，恭喜你啊。”李添隆看向陳宋的眼神略複雜。
陳宋此刻沒有驕傲，也沒有過分謙虛，隻是很平靜地道：“你們恭喜我個雞玻兒？”
“碩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懂不？搞科研了才叫研究生，我這專業操作成績再牛逼，隻要跨不過那條線，就那一篇文章甩著，毛用沒有……”
“文章、sci才是研究生和星城醫院的主旋律。”
陳宋道：“這綜合成績排名，也就是看起來好看而已。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真正博士考核的時候，科研綜合分會占百分之七十以上……”
說到這裡，陳宋與梁燁幾人都正好走出了醫院，外麵的光線處於落日時分，黃昏的光線交織著。
陳宋非常冷靜，語氣幽幽：“現在的華國，早就過了操作興醫學的階段！”
“手術技術隻能讓華國的老百姓站起來，科研才能讓華國的醫學站起來。”
聽到陳宋的話，看著陳宋帥氣的側臉在夕陽下棱角分明又輪廓模糊，梁燁和李添隆二人一時間都有些恍惚，有點心疼自己室友。
陳宋說的是事實，現在的研究生爭的更多是科研，而不是單純的臨床操作。
“比起你們倆，我需要付出的努力隻會更多。我沒有退路，但你們兩個有。”
“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個局麵，何必還揶揄笑話我呢？捧殺？”陳宋逼問二人。
李添隆聞言，趕忙擺手：“沒有沒有，陳哥，我們怎麼可能捧殺你了。”
饒是李添隆家境關係非常不錯，有時候都有些心虛陳宋的思維和邏輯層麵，因為陳宋總是能壓他一層！
“我們真是羨慕的……”李添隆的語氣發自肺腑。
梁燁也跟著點了點頭：“陳哥，說實話，哪個醫學生不期待自己在臨床上，用自己的雙手大殺四方？”
“力壓同學，就是大殺四方的第一步啊！黃淼偷偷地練習了那麼久，就是為了期待這一天，就是遇到了陳哥你，不然以他的科研積累，外加上亮眼的操作表現，說不定就直接被韓教授點了。”
……
晚上，七點二十分。
星城醫院附近的一家燒烤攤，一眾人圍爐而坐，陳宋在人群中絲毫不起眼。
陳宋身側，陳宋的師弟施晨濤更不起眼，低聲說著恭喜的話：“師兄，有一說一，今天你的操作表現真牛逼。”
“無論如何，能夠拿到操作基本功同屆第一，那就是絕對的實力。”
“師父私下裡給我說，要是師兄你早生十年，以你這操作天賦，都可能被教授們直接點為博士了。”
“隻是時代變了。”
陳宋低聲道：“彆人可以發表科研文章也是實力體現，論著類型的文章不是水出來的，也是實實在在付出努力和汗水的……”
陳宋和師弟施晨濤二人的竊竊私語被師兄王永傑打斷，王永傑此刻被他的直係師弟黃淼、林海華、丁隨等人陪得有些酩酊。
紅著臉，身材微胖，黑眼圈有些濃的他，這會兒大言不慚道：“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又一個巨大的草台班子組成的，終其規律，就是一個內部的小圓！”
“周而複始。”
“因為不管是明著還是暗著，比你更高的人在同齡所能達到的終點也會更高。”
“讀書、提升學曆隻能讓我們遠離溫飽線，沒有絕對的天賦，是絕對不可能跨越階級的……”
“師兄，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博士二年級的丁隨聽著王永傑的話越來越激進，便建議。
“丁隨，我現在很清醒，非常清醒。”
“我不是憤世嫉俗，反而，我願賭服輸，我就是輸了，我輸得心服口服。”
“隻是在這個過程中，我悟到了一個道理，那就是社會不會毒打普通人，生活才會毒打普通人。”
“你沒有一定的野心，沒有人給你披上所謂的孔乙己的長衫，你就不會被社會毒打。”
“然而，不管怎麼樣，提升學曆都是最好的捷徑，你沒有這個學曆學位，你連最核心的圈子門往哪個方向開都不知道……”王永傑在大聲地訴說著自己對世界的領悟。
陳宋隻是傾聽。
這裡距離星城醫院不遠，還能夠看到星城醫院的輪廓，此刻的它仿佛一張巨大的口。
它像陳宋的高中一般，不知道埋葬和吞掉了多少人的青春。
而它與陳宋的高中不一樣的是，它愛吃的食物，不是同一輩中的佼佼者，都不夠資格獻祭……
讀博不一定有機會留院，但不讀博一定留不了院。
“師兄…”陳宋的師弟施晨濤道心出現了裂紋，可陳宋也沒有辦法幫他修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