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時分,處理完公務的李處耘回到了家中。
因為在陳橋兵變中立下擁立之功,趙匡胤登基後就拜李處耘為侍衛司馬軍副都虞候。
周世宗在世時,曾下令讓趙匡胤對大周禁軍進行從上到下的改革。
大周中央禁軍主要分為兩部分——殿前司與侍衛司。
殿前司前身的職務,大多是宿衛宮城,屬於天子親軍,通常並不承擔野戰任務。
而在趙匡胤的改革下,殿前司精簡老弱,吸收勇壯,兵力大增的同時,戰鬥力更一躍居於侍衛司之上。
自那之後,侍衛司再難與殿前司相抗衡。
都虞候本是禁軍中五大高級軍職之一,可惜李處耘擔任的是侍衛司中的都虞候,這讓他在禁軍中的地位其實算不上高。
對於未能進入殿前司,李處耘心中倒無覺得埋怨。
他雖早年就以勇猛兼富韜略在軍中有些名聲,可他一開始並非趙匡胤的親信,在兩朝交替的敏感時刻,趙匡胤不會對他太過重用實屬正常。
儘管不被重用,李處耘亦從未懈怠過公務。
李處耘地位不高,加上素來不喜貪墨之事,所以他的住所居於開封城的邊緣。
待李處耘回到家門口時,天邊的晚霞已變得若隱若現。
借著晚霞的餘輝,李處耘看到了家門處有一少女正等著他。
那少女穿著件修身的青色長裙,長裙的領口處磨的微透。
這少女正是李處耘的長女,名為李杜若。
李杜若臉上未著香粉,皮膚透著健康的粉白,像精美的定窯白瓷一般。
她的眼睛很亮,黑瞳仁著映著天邊的絢爛晚霞,見李處耘歸來,她開心得笑了起來,笑起來時嘴角邊的梨渦若隱若現,恬靜美好。
李杜若快行幾步,將門外的李處耘迎入了家中。
與李處耘靠近後,李杜若察覺了李處耘臉上的些許愁色。
“父親是在為,李筠可能會勾連契丹一事而煩惱嗎?”
見自己的隱憂,被李杜若一語道破,李處耘臉上露出了幾分笑容。
有一位又孝順,又聰慧的女兒,哪位父親會不開心呢?
“嗯。”
見李處耘確認自己的猜測後,李杜若笑道:
“女兒認為,契丹軍不一定會相助李筠。”
李處耘門風開明,他以往經濟再拮據,也不曾在兒女的教育上有所疏忽。
自李杜若長成後,有著良好教育的她,偶有一些不弱於男子的見解。
因此當聽到李杜若的推斷後,李處耘起了好奇之心。
正當李處耘要進一步詢問李杜若時,一道矯健的小身影,如一匹脫韁的野馬般撞入了他的胸懷。
“父親,你回來了。”
衝入李處耘懷中的,是他現年十一的長子李繼隆。
一向寬容孩子的李處耘,並未計較李繼隆的魯莽行為。
李處耘伸手撫摸著李繼隆的大頭,溫聲問道:“近來槍術學的如何了?”
身為一員勇將,李處耘自小就教導著李繼隆的武藝。
聽李處耘問起這事,李繼隆顯得格外興奮。
“早就學會了。
槍術、刀術的基本功,兒子都已熟記於心。
父親接下來什麼時候教兒子騎射?”
李繼隆年紀不大,口氣還挺大,才不過十一歲的年紀,就說打好了槍術、刀術的基礎。
比李繼隆大一歲,同是將門之子的趙德昭,當下還隻會掏鳥窩。
換做旁人聽了,會覺得李繼隆有些誇詞,而李處耘卻很相信李繼隆的話。
李處耘知道他的這位長子,在武藝上是真的有些天賦的。
見李繼隆著急想學騎射,李處耘想起了今日在教場中那位英武的皇子。
“再過一段時日,等局勢穩定了,父親親自教你騎射。”
得到李處耘的允諾後,李繼隆喜不自勝。
自小以漢代名將衛青、霍去病為偶像的他,早就期待著學成那一日出山——痛擊契丹狗!
喜悅過後,李繼隆想起了一事。
“父親,今日禮部的使者來了,說是明日就會派畫師來描繪長姐的畫像。”
李繼隆這話一出,一旁的李杜若白皙的臉上帶上了幾抹紅暈。
相比於李杜若的害羞,李處耘的臉色就不是很好看了。
從趙匡胤下的選妃詔書來看,他哪裡是在選皇子妃,儼然一副選太子妃的架勢。
亂世之中,皇室輪換如兒戲,李處耘本能的不想與當世的任何一家皇室扯上姻親關係。
就在李處耘想著要不要以什麼理由,讓自己家退出競選時,他又想到了趙匡胤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
趙匡胤在詔書中早有言明,貿然推拒皇子妃競選一事,他定會嚴懲不貸。
李處耘漸漸打消了這不切實際的想法。
好在自身官位不高,又不是趙匡胤親信,想來他的女兒大概率不會中選。
這一曾想法,讓李處耘的臉色好看了不好。
在夜色的籠罩下,忙碌了一天的呂餘慶剛從宮中回到府中。
將趙德秀送回延德宮後,呂餘慶就前往萬歲殿向趙匡胤彙報了今日趙德秀的所作所為。
當聽完他的稟報後,趙匡胤龍顏大悅,興奮地以手中玉斧敲擊著禦案:
“皇室尚武,何愁天下不定!”
興奮之餘,趙匡胤還與呂餘慶商量起了,他準備以“擁立首功”為由拜趙德秀為澶州防禦使,並封趙德秀為太原郡侯。
防禦使的地位,雖還未達到節度使那般貴重,但也堪堪達到了開府及獨立建軍的資格。
另外以太原郡侯為趙德秀的爵位,足以體現出趙匡胤對趙德秀的期盼。
當年世宗在成為晉王前,他的爵位就是太原郡侯。
呂餘慶在房中坐了許久,最後他讓下人將他的胞弟呂端給喊過來。
呂端是一位相貌普通的青年,沉默寡言的他在來到呂餘慶房中後,就那麼靜靜站著。
長兄如父,呂餘慶對著呂端說道:
“前段時日,我本想為你謀得外地通判一職,現在看來並不適合。”
沒看到呂端的反應後,呂餘慶接著說道:
“皇長子將拜防禦使,幕府初建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你去投他吧。”
要是換做其他年輕人,聽到呂餘慶的第一句話時難免會沮喪氣餒,聽到呂餘慶的第二句話時,難免會喜形於外。
可呂端都沒有,他始終保持著鎮定。
當呂餘慶話音落下後,呂端才拱手說道:
“一入皇長子幕府,我以後就一心為皇長子,還望兄長體諒。”
呂餘慶聽出了呂端話中含義,他不怒反讚許道:
“合該如此。
明日你就彆府另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