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暈、口渴、胃難受。
這是齊政被天光叫醒後的第一反應。
第二個反應則是在瞧見一旁睡著的沈千鐘時,當即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褲子。
幸好,沒有什麼勉為其男,丁爭簫戰的事情出現。
他緩緩撐著坐起,輕手輕腳地係好衣衫,穿上鞋子,都快穿好了才忽然反應過來。
我特麼一不是做賊二不是偷情,為啥要這麼小心?
於是他放開手腳,直起身來,大步朝外走去,拋下一句,“走了啊!”
沈千鐘睜開朦朧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又倒頭睡了過去。
齊政沒搭理這個又菜又愛玩的酒量小趴菜,朝著樓下走去。
二樓到三樓的樓梯口,那個中年男子還是如佛像一般坐著。
因為有了昨日的接觸,齊政朝他微微點了點頭,對方遲疑了一下,最終選擇了點頭回應。
下到一樓,時候尚早,看書的人好些都還沒來,本就不熱鬨的地方更顯寂靜。
好在門口的不良書籍小老頭已經坐上了位置,齊政朝他行禮問好,小老頭點頭回禮,看他的目光更是充滿了欣賞。
但聯想到小老頭手裡的書,和這個時代不少達官貴人在朝廷禁令下興起的孌童之風,齊政打了個寒顫,打算趕緊離開。
小老頭卻說了一句,“門口有人送你,不用懷疑。”
齊政走出門,幾個沈家的護衛候著,瞧見齊政便主動上前,“可是齊政齊公子?”
齊政嗯了一聲,“諸位這是?”
“在下等來自沈家,奉家主之命,送您回去。”
當一路上,得知這幾人自從昨日中午,便一直在鐘玉閣外,等到了現在時,齊政在震驚之餘,也對沈千鐘昨日的警告更多了些上心。
這的確是一個全然不同的世界,這是一個吃人的世界,自己心頭那些原則與情感,或許真的要藏得更深更深,最好不再有人能發現才行。
回到周家,他連忙和幾人道謝,讓他們趕緊回去。
直到在管家的熱情迎接下,躺在房間的浴桶裡,他的腦海中,都還是那幾個忠厚魁梧的漢子等在夜風之中身影。
十泉街,問古堂。
宋掌櫃看著空了一大半的倉庫,臉上卻沒有什麼喜色,反倒充滿了憂慮。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他轉身看著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夥計,“怎麼樣?”
夥計的臉上,也帶著幾分憂色,“掌櫃的,城中的古玩店,都在籌備抽獎銷售了,學著咱們的法子開始售賣的,小的數下來都有七家了。”
宋掌櫃歎了口氣,齊政當初跟他說的話,應驗了。
在齊政幫他用這樣的法子救活了問古堂的生意,將整個問古堂的存貨在極短的時間內銷售了出去之後,問古堂的火爆終於引起了同行的關注。
抽獎式的營銷關鍵在於一般人想不到的創意,複製起來並沒有太多的技術含量。
當這些古玩店掌櫃和夥計來旁觀一下問古堂的做法之後,很快就能夠照葫蘆畫瓢地學起來。
當其他的古玩店都這麼玩了之後,問古堂的優勢就自然地沒了。
其直接後果就是,問古堂的生意直線下降。
你要說人家會不會覺得抄襲可恥?都他娘的經商了在乎什麼麵子啊!
其實要是理性思考起來,問古堂並沒有什麼損失。
先前幾天的火爆生意,已經讓他們將絕大部分的存貨清空,就算現在同行模仿,在顧客行為慣性的驅使下,問古堂的生意也比最開始門可羅雀的樣子好了不少。
但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經曆了之前那種陣仗之後,現在這種不溫不火的生意著實讓食髓知味的問古堂眾人尤其是宋掌櫃很難滿足。
他揉著眉心,坐在椅子上,將糾結和痛苦演繹得淋漓儘致。
一旁的夥計小聲道:“掌櫃的,既然之前那位能夠給我們出這個主意,您要不去求他一下,看看有沒有彆的法子?”
宋掌櫃看了一眼夥計,歎了口氣。
你當我不想嗎?
但是如今洪會長幫了魯家,誰敢再跟周家沾染啊!
我現在都在考慮,要不要給我那侄兒再寫一封信,讓他慎重考慮一下斷掉周家的生意了,又怎麼好意思再去求周家。
可他又不忍心坐視著自己才剛好起來的生意就這麼滑落下去,這幾日的美妙滋味,他還沒享受夠呢!
正當他頭疼之際,又一個夥計匆匆跑進來,“掌櫃的,出大事兒了!”
宋掌櫃一驚,“何事?”
“就在方才,主街那邊,出了件奇事,原本聽說魯家搭上了洪會長的線,您讓我們盯著點的長寧布莊已經沒人去了,結果,您猜發生了什麼?”
宋掌櫃抬腳虛踹了一下,“快說!”
還想學著說書先生吊吊胃口的夥計連忙道:“沈家出手了!沈家大公子坐著馬車,直接去了長寧布莊,當眾宣布買下長寧布莊所有的存貨,揚長而去。整個主街都驚了!”
宋掌櫃騰地起身,“當真?”
夥計點頭,“洪府的管家,還去攔了沈大公子的車駕,結果被沈大公子一巴掌扇得姓什麼都不知道了,小的剛好就在旁邊,親眼所見!那一巴掌,好家夥,跟放炮似的!”
宋掌櫃在房間裡踱了幾步,右拳猛地一砸左手掌心,“備一份禮,老夫要出門一趟!”
很快,夥計包好了一套筆墨紙硯,抱在手裡跟著宋掌櫃一起,出了問古堂。
走出自家的鋪子,隔壁的一個生麵孔主動朝宋掌櫃行禮問好,“宋掌櫃,這是要出門?”
宋掌櫃對這個才搬來幾日的鄰居倒也沒太在意,十泉街地段好,鋪子本就時常有更替,既是鄰居,他也擠出幾分笑容回應,“田掌櫃,上午好啊,出去辦點事。”
對方也沒拉著多糾纏,宋掌櫃瞅了一眼他那裝修得差不多的鋪子,也邁步離開。
一路來到長寧布莊,門口依然沒什麼生意,但宋掌櫃從鋪中進出的夥計身上,瞧見了和前幾日自家鋪子夥計一樣的亢奮和激動,那是一種隻有在有希望有奔頭時,才會出現的情緒。
看來夥計說的是真的!
他正要邁步走進,忽然腳步一頓。
這沈家雖然出手相助,但也不過是能夠抗衡洪家,最終的勝負猶未可知,自己這麼冒冒失失光明正大地去長寧布莊,會不會引得洪家不快啊?
想到這兒,他轉過身,帶著夥計又回了問古堂,一直等到傍晚時分,直接去了周宅。
周宅之中,一派喜氣洋洋的氛圍。
忙碌了大半天的周元禮終於將沈家的東西送了過去,完成了這單交易,既疲憊又興奮地坐在椅子上,周陸氏體貼地給他揉捏著肩膀,聽著自家夫君激動的絮叨。
“齊政太厲害了,那可是沈家啊!你說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你是不知道,我今日去沈家,是沈家的管家親自接待的我,而且那叫一個客氣,東西拿過去,點都沒點,我說多少就是多少,直接就給錢。齊政這到底是找了哪頭的關係,能讓他們這樣啊!”
“後麵我走的時候,沈家大公子還露了麵,跟我說後麵有什麼需要直接去找管家,我們現在少了的商路,沈家都可以幫我們接上。我人都聽傻了!彆說現在這境地,就是咱們以前也攀不上沈家的門檻啊!”
“哦,還有,你是沒看見那個胡平之的樣子,瞧見沈公子,人都嚇傻了,先前還跟我拍桌子,後麵走的時候,態度好得不得了,前據而後恭,思之令人發笑啊!哈哈哈哈!”
“夫人,老實說,我現在都還有點難以置信,齊政說等兩日,沒想到這才一天,就把事情辦了!太厲害了!”
“哦,還有,我為了感謝沈家的幫助,給他們按八成價算的,然後還少了三百兩的零頭。夫人不會有意見吧?”
周陸氏微笑聽著,溫柔地幫他舒緩著肩頸,最後才開口道:“我當然不會有意見,沈家救我們於水火,這麼做是應該的。咱們若是不懂事,就該讓齊政難做了。”
“嗯,也是。夫人,你說齊政到底走的什麼門路?”
“你為何不親自去問他,然後好好感謝他一下呢?”
周陸氏一語驚醒夢中人,周元禮連忙站起,“夫人說得對,我該親自去謝謝他才是!”
在周堅的小院裡,夫婦二人見到了齊政,當即便是一通致謝。
洗了個澡,補了個覺,完全緩過來的齊政笑著回應,倒也沒透露沈千鐘的存在,含糊了過去。
一片祥和之際,管家前來通報。
“老爺,問古堂的宋掌櫃求見。”
“嗯?”周元禮一愣,不知道這位這時候來做甚。
齊政笑著道:“恐怕是為了他鋪子的生意吧,算算時間,他的火爆生意應該也快結束了。”
“那?”周元禮聽不大懂,遲疑地看向齊政,將選擇權交給了他。
齊政淡淡一笑,“見見吧,沒多大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