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 > 曆史軍事 > 寒門權相 > 第20章 鶴立雞群,錐在囊中

第20章 鶴立雞群,錐在囊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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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在房中坐下,一個老者便笑著道:“子豐兄,你這學問,如今是愈發醇厚了啊!”

“是啊,前麵那兩句對聯不提了,主要在於立意,境界夠高。但後麵那首詩,是真的震驚在下了。”

“不錯,那首詩不僅立意高遠,道理深邃,遣詞造句更透出一股返璞歸真之感,頗有宗師大家之氣度。”

“如果仲平兄沒說錯,這就是你要顯擺的東西,那我承認,你顯擺到了,也值得顯擺。”

聽著眾人的話,程夫子哈哈一笑,“諸位的言語,我聽著是真舒坦啊!”

“不過,就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君子逐名,也該道義當頭。”

程夫子看著眾人,“這對聯和詩,都很好,我很希望它們是我所作,但必須承認,這不是我的作品。”

眾人聞言一愣,陸十安也詫異地挑了挑眉,早就看出些端倪的他沒想到程碩會這麼直接地承認,麵色在悄然間緩和了不少。

“子豐兄,此話當真?那不知這是哪位大才的作品啊?”

程夫子笑了笑,“此人正是我私塾的弟子。”

眾人看著他那得意撚須的樣子,屮!怪不得這麼乾脆地就坦白了事實,感情一樣沾光啊?

一個平日裡跟程碩走動更密切些的老者稍作思索,“聽說你這私塾之中,厲家那個小兒子頗有文采,莫非是他所作?”

程夫子搖了搖頭,“厲飛的確稱得上伶俐,但要有這等文采,卻差得遠了。”

“那莫非是你家某個後輩?”

有人心念一動,問出了這個問題。

細想一下,程碩為了給後輩揚名,故而設計這麼一個場景,也是文壇上常用的手段,很是合理。

但沒想到程夫子卻依舊搖了搖頭,“非也,非也。”

“子豐兄,你快彆賣關子了。”有性子急的直接開始催促了起來。

程夫子哈哈一笑,“此人姓齊,名政,驚才絕豔,日後必有驚人之成就。”

齊政?

眾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轍的懵逼。

齊政是誰啊?

哪家的啊?

這蘇州地界沒聽過哪個出名的齊家啊!

但程碩並沒有解答他們的疑惑,而是開口道:“也是因為他,我產生了一個新的疑惑,今日請諸位過來,也是想請諸位指點。”

“此事的起因是這樣的,我偶然發現,有學生在課後請教齊政學問,同樣的文章,我搖頭晃腦講一節課他們都沒聽懂的,經過齊政一番講解,他們立刻就領悟了,甚至還能很快背誦出來。於是,我就好奇地旁聽了一番。”

接著他便將齊政教授知識的方法,和他自己的教學辦法講了,同時還陳述了齊政對此的看法。

聽著程碩的言語,屋子裡漸漸安靜了下來。

眾人或凝眉,或抿嘴,或無意識地敲著膝蓋,陷入了思索之中。

就連一直老神在在的陸十安也微微皺眉,眯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曾與他探討,他說,這兩種教育之法,沒有高下之分,隻有適合與不適合之彆。”

“這適合與不適合從何而來呢?就是從我對這個私塾的定位而來。我想將這幫弟子教育成什麼樣,想讓他們從私塾離開之時是什麼樣,然後才去決定該采用何種教法。”

聽著程夫子的話,一個老者微微頷首,“此言倒也有幾分道理,就如一個男子娶妻,兩名女子容貌、家世、財富、能力各有所長,要娶哪一個就得看男子更需要哪一種,更喜歡哪一種。”

隨著他的回答,其餘人也紛紛各抒己見,不論是讚同還是反對,場中的氣氛倒也實實在在地熱烈了起來,也著實有一番文人雅士坐而論道的氣度。

而在這樣的討論之中,眾人也各有所得,於是開心地喝起酒來。

等午宴結束,歡飲儘興,幾位客人便陸續告辭。

陸十安留到了最後,目送著其餘人離開,他看向程夫子,“子豐兄,掛在牆上那首詩,你真的認同嗎?”

程夫子麵帶疑惑,“仲平兄何出此言?”

陸十安扭頭看著天邊,“孔聖雲,君子訥於言而敏於行;荀子言,不聞不若聞之,聞之不若見之,見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

“但如今之天下,讀書人自囚於科舉,皓首窮經,往往一做官,四體不勤五穀不分,整日空談,不知實務。就像那官窯中的瓷瓶,描金畫鳳地擺著好看,實則一肚子空心。”

“這些讀書人,有幾人能做到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便如你我,自小所接受的教育之中,也並無多少對實務的看重,所以,我想問問,你到底怎麼看?”

麵對這個問題,程夫子很認真地想了想,開口道:“我雖也不一定能做到,但我覺得,這個方向應該是對的,至少是沒錯的。”

陸十安不置可否,忽然問了另一個問題,“那個齊政,是不是坐在課堂最後麵那個麵容俊秀的少年?”

程夫子一怔,“你是如何知道的?”

陸十安嗬嗬一笑,“鶴立雞群,如錐在囊中。子豐兄,感謝招待,告辭!”

看著陸十安在護衛的護送下遠去,程夫子忽然一愣,鶴立雞群?合著老子這麼多弟子,就他一個過得去的?

但旋即他無奈摸了摸鼻子,好像還真他娘的沒法反駁。

從程府離開,陸十安帶著護衛漫步在蘇州城中。

身後護衛主動提議道:“老爺,聽說觀前街的桃花開得正豔,要不咱們去賞賞?”

陸十安搖了搖頭,“有亂葬崗的屍肥養著,這蘇州府這江南地,哪有開得不豔的花。”

護衛默默閉嘴,自家這位老爺挺好個人,可惜長了張嘴,否則怎麼看也是能到政事堂裡坐一坐的。

但他不知為何,對此卻從未有過半分反感和遺憾,反倒愈發尊重。

“要看,就要看那最真切的人間。走,去十泉街看看。”

一上午的學習,實打實的授課隻有半堂。

所以,很多人在課堂上睡得很是香甜。

但周堅卻意外地認真,溫書、練字,不時還向齊政請教些問題。

看這架勢,若能持續,怕是用不了多久便真的能才乾過人了。

齊政對今日的清閒也同樣求之不得,安靜、有序、可以無人打擾地思考,也正好讓他好好思索一下如今周家所麵臨的難題,並且整理一下他來到此間數日之內所接觸的種種。

如今的他,身契在手,周家也準許他離去,但正是這份深情厚誼,讓他不那麼容易割舍。

當他決定幫一把周家的同時,他的個人生活實際上也跟周家的命運息息相關了。

隨著思考的深入,一條隱秘的脈絡被他慢慢抓了出來。

雖然他對當今朝堂、地方這些勢力了解還不夠深,這些想法還需要去細細印證,但終究是有了些進展,他的心情也頗為不錯。

等到放學,二人走出程府,朝著家中走去,沒曾想,剛回家便遇見了匆匆走出的許管家。

許管家先向周堅行了一禮,然後看著齊政,“哎呀,齊政,你終於回來了,我有事請你幫個忙。少爺,小人能否借用一下齊政?”

周堅看著齊政,見齊政微微點頭,“行吧,那你們自己商量,我學累了,回去眯會兒。”

說完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等周堅離開,許管家將齊政帶到了正堂,見到了等候在此的周陸氏。

瞧見齊政過來,周陸氏從袖中掏出一封信,“今天打聽到魯家想要搶走我們跟昆山那邊一個非常重要的合作夥伴。這個合作夥伴隻要不斷,周家就有希望撐住。這家的家主雖然在昆山,但是他有一個非常敬仰的族叔就在蘇州,我們當初也是通過他族叔達成的合作,所以,夫君親自寫了封信交給對方。”

“但是,不論是我還是夫君,都太顯眼,恐怕讓魯家的人得知了這層關係,許管家也是熟麵孔。所以,齊政,我們想請你走一遭,幫忙把這封信送過去。”

齊政並未遲疑,直接點頭,“好,地址在哪兒?”

“就在十泉街,一家名叫問古堂的文玩店,掌櫃姓宋,樣貌清瘦,眼角有一粒黑痣,便是收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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