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思恭匆匆而至。
得知小胖墩病危,他也是心急如焚。
診脈的指尖剛搭上朱高熾腕間,戴思恭便察覺不對。
他下意識地看向朱高熾,後者偷偷瞥了他一眼,眼神裡麵滿是狡黠之色。
見到這一幕,戴思恭整個人都不好了。
臥槽,這兔崽子,他連皇帝陛下都敢騙啊!
騙陛下不說,還騙得人家嗷嗷哭,你多大的膽子,敢這樣搞啊!
“戴神醫,熾兒這病怎麼樣了?”
老朱迫不及待地追問道,眼角還有淚水掛著。
戴思恭喉結滾動,目光在朱高熾擠眉弄眼的暗示與帝王噴火的眼神間來回打轉。
這下子,他是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尼瑪,要是順著小胖墩的意思,陪他演出戲,那可就是欺君之罪啊!
可若是直接揭穿小胖墩的把戲,那他今日勢必會被毒打一頓,說不定吊起來打!
想到這裡,戴思恭一時間遲疑了起來,額頭上不斷有冷汗落下。
見此情形,老朱與太子標更是心急如焚,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戴神醫,熾兒不會……”太子標追問道,聲音都有些顫抖。
老朱更是臉色一白,眼淚又落了下來。
戴思恭見狀哭笑不得,連忙解釋道:“陛下誤會了,胖殿下這病其實還好,隻是看著嚇人罷了……”
這是戴思恭想到最好得措辭。
畢竟朱高熾身上確實有傷,而且傷口也確實感染了,不過並無大礙,哪有什麼病危的說法。
“可熾兒他……”太子標有些不信,盯著小胖墩滲血的衣袖,聲音發顫。
那殷紅的血跡在素白綢緞上暈染,看著觸目驚心。
戴思恭心一橫,破罐子破摔道:“不行就截了吧,反正傷在手臂上麵!”
朱高熾:“???”
臥槽?
你娘的戴思恭!
你是不是名醫啊,看一眼就要給老子截肢?
老朱與太子標麵麵相覷,眼神裡麵滿是心疼。
這娃還小,怎麼能截肢呢?
“陛下,太子殿下,傷口感染了若是不儘快處理,邪氣將會蔓延全身,一旦進了心脈,那就藥石無醫了!”
聽到這話,老朱與太子標也有些慌了。
“那不行就……截肢吧!”
老朱硬著頭皮下令道。
沒辦法,跟性命比起來,少了個胳膊也算不得什麼。
小胖墩可是燕世子,以後也能繼承王位,所以不怕娶不到媳婦兒。
太子標也歎了口氣,道:“那就截肢吧,總比丟了性命要好!”
戴思恭強忍著笑意,微微頷首。
“那就儘快動手,來人將胖殿下按住,現在就截……”
話聽到這兒,朱高熾終於忍不住了,如被踩了尾巴的貓,從康鐸背上彈射而起,跳著腳大罵:“戴思恭,你他娘地是不是個大夫?老子這手臂好好的,怎麼就要截肢了?”
老朱:“???”
太子標:“???”
嗯?
什麼情況?
怎麼突然間就好了?
方才還沉浸在悲痛中的父子倆,此刻頭頂仿佛炸開了春雷,整個人都懵在了原地。
父子二人愣神片刻,這才終於反應過來。
天殺的兔崽子,他竟然是裝的!
戴思恭強裝鎮定地撫須,心裡卻樂開了花——兔崽子,叫你算計老夫!
他偷偷瞥向朱元璋,見帝王額角青筋突突直跳,便知這出戲該收尾了。
清了清嗓子,戴思恭朗聲道:“方才不過是試探,胖殿下傷口確有感染,但敷些金瘡藥便能痊愈。倒是這演技……”他意味深長地看向朱高熾,“足以以假亂真。”
老朱聽後瞬間大怒,太子標也是被氣得不行。
這兩個兔崽子,竟然還敢哄騙他們!
揍!必須往死裡揍!
朱高熾這才反應過來,然後頭也不回地掉頭就跑,老朱隨手抓過藤條就追了上去。
朱雄英還在愣神,太子標的無情鐵手已經落到了身上,然後嗷一嗓子就躥了出去。
朱高熾和朱雄英抱頭鼠竄,在堆滿貨物的碼頭東躲西藏。
朱高熾圓滾滾的身子卡在兩箱瓷器間,急得直叫喚:“皇爺爺!錯了!真的錯了!我這是將功贖罪!給您帶回了倭國的寶貝!”
朱雄英更絕,扯著嗓子嚎:“爺爺饒命!我給您唱新學的小曲兒!”
說著就破音開嗓:“此去半生太淒涼——”
“淒涼個鬼!”老朱氣得吹胡子瞪眼,藤條精準地敲在朱高熾翹起的屁股上,“還敢裝病糊弄咱!”
太子標也沒閒著,逮住朱雄英就往腿上按,巴掌雨點般落下:“讓你裝!讓你裝!”
碼頭上頓時亂成一鍋粥。
康鐸憋笑憋得臉通紅,王弼扭過頭假裝看海,連素來嚴肅的錦衣衛都偷偷抹眼角——也不知是被寒風刮的,還是笑出了眼淚。
唯有朱元璋邊打邊罵,罵著罵著卻突然紅了眼眶:“你倆混球……知不知道這些日子,咱和太子有多擔心……”
這話讓鬨騰的場麵陡然安靜。
朱高熾和朱雄英耷拉著腦袋,像兩隻霜打的茄子。
太子標揉了揉發酸的手腕,直接撂下了狠話。
“兩個兔崽子,下次再敢亂跑……就打斷你們的腿!”
兩小隻哪裡還敢吭聲,老老實實地乖巧點頭。
老朱這才放過了他們,轉而看向一旁的船隊。
“這次你們從倭國帶回來了什麼好東西?”
聽到這話,朱高熾頓時就興奮了起來。
“兒郎們,將船上的東西全部搬出來,擺在碼頭上麵,讓所有人看一看。”
少年的聲音裹著海風,驚起一群白鴿,撲棱棱掠過“大明水師”的杏黃旗。
對於大明而言,走上海外殖民之路,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所以不如趁著這機會,搞一波宣傳,讓整個大明天下都親眼目睹美洲的富庶!
“得令!”
水師將士一聽,連忙點頭。
碼頭上的喧鬨聲戛然而止,萬餘雙眼睛齊刷刷投向戰船。
隨著粗糲的號子聲響起,十二名膀大腰圓的水師士卒弓著腰,扛著漆黑檀木箱蹣跚而下。
箱子底部的銅釘在青石板上刮擦出刺耳聲響,每走一步,士卒們脖頸的青筋便暴起一分,引得圍觀百姓不由自主地後退半步。
當箱子打開,刹那間,刺目的金光如潮水般漫出。
足有成人小臂長的金磚層層堆疊,在秋日的陽光下泛著蜜色光暈,箱底還鋪著厚厚的金砂,隨著木箱晃動簌簌滑落,在地上堆成小小的金山。
人群中先是響起倒抽冷氣的“嘶——”聲,緊接著爆發出震耳欲聾的驚呼:“金子!全是金子!”
“我的老天爺啊!”一位拄著棗木拐杖的老漢撲通跪倒,渾濁的老淚順著溝壑縱橫的臉頰滑落,“咱家三輩子沒見過半兩金,這一箱子怕不是能買下半座應天府!”
他身旁的貨郎驚得打翻了扁擔,醃菜壇子摔得粉碎也渾然不覺,隻是直勾勾盯著金磚,嘴裡喃喃念叨:“這得換多少鬥白米……”
太子標望著這沸騰的場景,眉間的憂慮漸漸化作思索。
“父皇,看來海外之路……確有可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