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瓛回到鎮撫司。
他強壓著滿心羞辱,在毛驤案前跪得筆直,將事情經過像倒豆子般全抖了出來。
毛驤聽後勃然大怒,猛地掀翻桌子,茶盞碎了一地。
他原以為空印案能撕開淮西集團的口子,卻不想半路殺出個妖僧道衍,把所有罪名全攬了過去。
其實毛人屠也不蠢,他總覺得這事兒透著古怪,奈何線索到此也全斷了,那妖僧又主動抗下了所有罪名。
萬般無奈之下,毛驤隻能入宮麵聖。
朱元璋坐在龍椅上,臉色陰沉得可怕,心中更是驚疑不定。
他原本就在懷疑,此事乃道衍妖僧所為。
畢竟蚩尤旗這等天譴災異,尋常人連想都不敢想,更彆提造假了!
也就隻有這些精通術數、役使鬼神的妖僧術士才能夠做到,除此之外老朱想不到其他人。
一念至此,朱元璋也不由歎了口氣。
“發海捕文書!聯手按察司,掘地三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惜一切代價,挖出這個妖僧!”
聽到這話,毛驤臉色一黯。
他明白空印案到此為止了,雖然很不甘心,但事已至此,他也沒有其他選擇。
這場精心布局的大案,終究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該死的妖僧道衍,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毛驤走後,太子標也匆匆趕來,呈上了空印案的處置結果。
“父皇,經都察院查證,這批官員裡麵,貪腐受賄之人並不多,有三人貪腐數額巨大,兒臣的意思是將其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另有六人貪腐數額不大,罷官去職,流放充軍;其餘人小懲大誡,貶職留用!”
聽到太子的處理結果,老朱頗為欣慰。
這兒子還是有心了,至少維護了他這個老子的臉麵。
畢竟老朱當初可是開了金口,主印官全部處死,佐貳官杖責一百,結果引來了天譴災異,逼得老朱不得不下罪己詔!
要是太子標接手此案,直接將人全部給放了,那就是在直接打老朱的臉了。
現在這個處理結果,可以說兩全其美,既達到了懲治貪腐、威懾百官的目的,又維護了老朱這個大明皇帝的臉麵,很是不錯。
“唔……那就這樣辦吧!”
老朱含笑開口道:“朕齋戒還有半月,朝政大事就由你全權負責,莫要累壞了身子。”
得到老朱的答複,太子標心中頓時鬆了口氣。
不枉他和小胖墩謀劃了這麼多,至少結果還算不錯。
隨後聖旨昭告天下,空印案也到此結束。
消息傳出,朝野震動,所有人都鬆了口氣,盛讚陛下英明,太子賢能。
朱高熾聽說之後,神情頓時變得古怪了起來。
“嘖嘖,喪標這家夥,還真是……寬厚仁慈啊!”
朱雄英聞言滿臉狐疑,追問道:“你陰陽怪氣的乾什麼?”
“還不是喪標不當人!”朱高熾冷笑道,“老逼登背黑鍋,太子標收人心,你看不出來嗎?”
作為大明王朝的完美儲君,太子標給世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溫文爾雅,寬厚仁慈。
但是,太子標真的寬厚仁慈嗎?
不要忘了,洪武四大案,除了藍玉案外,太子標可是經手了三個!
這胡惟庸案、空印案與郭桓案,每一個都是血腥大案,牽連上萬人。
而太子標作為大明的常務副皇帝,對於這些官員的處置結果,自然有著發言權,可最後那是有那麼多人死了。
換句話說,太子標的仁,隻是相對的。
老朱:“誅九族!”
太子標:“父皇息怒……夷三族吧!”
百官:“太子殿下仁德啊!”
跟老朱的殘暴比起來,太子標可不是顯得仁德嘛!
朱雄英瞪了朱高熾一眼,倒是沒有反駁。
隨即朱高熾又注意到一個消息,嘴角泛起了一抹壞笑。
道衍妖僧被老朱定為逆賊,著有司全力緝拿歸案,甚至還有道衍的畫像。
三角眼啊三角眼,這回有你好日子過了!
一月後,北平燕王府。
朱能此刻心情複雜,思緒萬千。
不一會兒,朱棣大步流星地走進了大殿。
“怎麼了?有什麼急事?”
“王爺,請過目。”
朱能也不廢話,直接將海捕文書遞給了朱棣。
朱棣下意識地接過一看,隨後瞳孔猛地驟縮。
“亂臣賊子,妖僧道衍?”
“這怎麼可能?!”
朱棣失聲道,臉色逐漸變得蒼白了起來。
“王爺!”朱能壓低聲音,“錦衣衛現在正瘋狂搜尋這妖僧蹤跡,一旦被發現,那整個燕王府都會受到牽連!”
“還請王爺三思啊!”
沒辦法,這誰看了不慌啊!
海捕文書上麵清楚地寫著,這妖僧道衍役使鬼神,於京城製造天譴災異,試圖動搖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乃是不折不扣的亂臣賊子,篡逆之徒!
檢舉揭發有功,朝廷自會降下賞賜;窩藏收留則視為同黨,以謀逆罪論處!
謀逆,這可是誅九族的死罪!
彆說朱能看了發慌,朱棣現在心裡麵也慌。
好好地,這道衍怎麼就成了篡逆之臣?
而且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北平養傷,如何能在金陵炮製天譴災異?
“這是何人構陷?”
朱棣下意識地追問道:“他們莫不是衝著本王來的吧?”
聽到這話,朱能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沉默片刻之後,朱能再次提醒道:“王爺,不如將這妖僧丟出去吧,否則……”
朱棣聽後臉色一變,神情凝重地搖了搖頭。
“此事本王自有決斷,萬不可告訴他人,明白嗎?”
朱能一聽就知道,這位燕王還不死心,急聲道:“可是王爺……”
“出去!”朱棣冷喝道,手中緊緊攥著海捕文書。
見此情形,朱能歎了口氣,一言不發地退出了大殿。
等他走後,朱棣臉色一陣陰晴不定,隨即來到了燕王宮一處僻靜院落,裡麵住著的人,正是道衍和尚。
當初驛站重逢後,朱能奉命救下了道衍,隨後到了北平府,朱棣又請了不少大夫給他醫治,這才總算是把命給保住了。
隻是朱棣萬萬沒有想到,他救回來的和尚,竟然是個篡逆妖僧!
“殿下來了?”道衍臉上露出了笑容。
靜園的臘梅開得正盛,暗香混著藥味。道衍斜倚在竹榻上,見朱棣踹門而入,正要打趣,卻見對方將文書狠狠砸在身上。
隻見朱棣勃然大怒,將海捕文書直接扔到了道衍身上,怒斥道:“道衍,看看你乾的好事!”
道衍見狀一愣,下意識地撿起海捕文書,結果他臉都綠了
臥槽尼瑪啊,老子養個傷睡一覺,這怎麼就成了篡逆妖僧了?
還有這“蚩尤旗”,什麼鬼東西,跟老子有關係嗎?
道衍和尚人都傻了,滿臉茫然地看向朱棣。
“這是何人構陷貧僧?竟然如此惡毒!”
朱棣聞言也懵了。
“此事真不是你所為?”
道衍苦笑著搖了搖頭。
“殿下未免太看得起貧僧了,貧僧在北平養傷月餘,從未踏出這院子半步,如何能在金陵興風作浪?”
二人大眼瞪三角眼,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