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侯府,氣氛壓抑。
藍玉回府之後大發雷霆,嚇得府內下人連大氣都不敢出。
明明昨日還在慶賀宴飲,今日就變了一副模樣,整個侯府都因此壓抑萬分。
心中怒火無處發泄,藍玉索性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麵,一壇接著一壇的孤身痛飲。
這軍中大部分將領都有酗酒的毛病,尤其是心裡麵不痛快的時候,不但酗酒還要砸酒壇子。
門外下人被嚇得噤若寒蟬,隻能不斷送酒進去。
突然,雕花木門被猛地撞開,藍老夫人拄著龍頭拐杖,白翳蒙著的雙眼直直看向滿地狼藉。
“你這孽障,又在做什麼?”
隻見藍玉渾身酒氣地癱軟在地上,四處都是碎裂的酒壇。
藍老夫人見狀,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怒火,直接操起拐杖就砸了過去。
藍玉被酒氣嗆得劇烈咳嗽,還沒來得及起身,拐杖已經劈頭蓋臉砸下來,痛得藍玉慘叫連連。
“阿姐……我錯了,彆打了!”
莫名其妙地被姐姐打了一頓,藍玉酒也醒了,哪裡還敢造次。
正所謂“長兄如父、長姐如母”,藍玉能有今日成就,全靠他這位阿姐,若非如此常遇春也不會儘心提攜於他。
所以藍玉對這位姐姐異常恭敬,從沒有任何不敬之處。
藍老夫人看著這個弟弟,滿眼都是失望。
“孽障,跪下!”
藍玉膝蓋一軟,就直挺挺地跪倒在地上。
“阿姐,我真的知錯了!”
藍玉神情頹喪地開口道。
可接下來藍氏說的話,卻讓他如墜冰窟!
“嗬,知錯?”藍氏冷笑道,“你可知,今日陛下已經讓胖殿下過來遞話,如若你再不知悔改,那你就是下一個胡惟庸!”
“我常家和藍家,都要因你一人被滿門抄斬!”
這句話讓藍玉渾身發冷,酒意瞬間醒了大半。
短暫沉默後,藍玉臉色瞬間蒼白如紙,不見絲毫血色!
“阿姐,不會……吧?”
“陛下他應該不會如此狠辣無情……”
“蠢貨!”藍氏怒斥道,“你以為你了解陛下嗎?”
“陛下還未成吳王的時候,老身就了解他了,你知道些什麼?”
藍老夫人重重地拄了拄拐杖,語氣裡麵充滿了不安。
“咱們這位陛下,英明神武,雄才大略,所以才能成就帝業!”
“但正因為成就了帝業,上位也不再是上位,而是大明天子,大明朝的江山社稷,才是第一位的!”
“當年濠州城缺糧,陛下把最後一塊餅分給士兵,你以為這是普通人能做出來的?現在坐在龍椅上的,是大明天子!”
聽到這話,藍玉頓時身子一顫。
“任何人膽敢威脅到大明社稷,陛下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可笑你這孽障還敢向兵權伸手,你是巴不得我兩家被陛下滿門抄斬嗎?”
話說到這兒,藍氏又舉起拐杖,狠狠打在了藍玉身上,刹那間頭破血流,藍玉卻是怔愣在原地,連血都顧不得擦拭。
上位不再是上位,而是大明天子!
這句話,炸響耳畔,也讓藍玉心中生出了無限惶恐!
上位可以顧念舊情,容忍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錯。
但是大明天子不會,因為天子最重視的東西,那就是江山社稷!
可笑他藍玉連這一點都看不透,還在沾沾自喜,甚至希望成為軍方第一人!
一旦他真成了軍方第一人,隻怕皇帝陛下也絕對容忍不下他了,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阿姐,我錯了,今後一定夾起尾巴做人!”
“可是陛下讓我去值守宮門,這實在是太過羞辱……”
藍玉強忍著心中委屈,失聲痛哭道。
他堂堂永昌侯,竟被罰去值守宮門,定會淪為京城笑柄。
藍玉心裡苦啊!
老夫人見他這副模樣,也是心中一軟,輕輕歎了口氣。
“咱們與天家聯姻,這是殊榮,也是枷鎖。”
“太子殿下暫且不提,隻要雄英平平安安地長大,那咱們兩家就注定榮寵不衰,你明白嗎?”
藍玉狠狠點了點頭,雄英這孩子對他還是很不錯的,關係還算親近。
見此情形,老夫人臉上這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藍玉,你要記住,一時榮辱算不了什麼!”
“就算陛下讓你去值守宮門,那也是對你的敲打,遲早會有重用你的那一天!”
這一次,藍玉是真的聽進去了。
隻要朱雄英平安長大,那他藍玉就有東山再起的那一日!
與此同時,鄭國公府。
朱高熾趁常茂不備,直接一個大板磚拍在他腦門上麵。
結果這廝頭硬得跟鐵一樣,屁事沒有不說,反倒是把朱高熾手都震麻了。
臥槽,武力值爆表的男人,果真非同凡響啊!
常茂吃痛之下瞬間暴怒,罵道:“小胖墩,你找抽是不是?”
話音一落,常茂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就向朱高熾抽去,卻被朱雄英直接擋下。
“舅舅彆生氣,高熾有話跟你說!”
眼見朱雄英擋在前麵,常茂隻能恨恨收手,目光不善地盯著朱高熾。
“兔崽子,你彆以為有雄英護著你,老子就不敢收拾你了!”
朱高熾卻是絲毫不以為意,挖了挖鼻孔,淡然開口。
“聽說你奸宿軍婦?”
此話一出,常茂頓時臉色大變。
“混賬東西,你胡言亂語些什麼?”
朱高熾卻是繼續進攻,再次爆出驚天醜聞。
“聽說你還覬覦你爹的小妾?”
朱雄英聞言都瞪大了眼睛,滿臉嫌棄地看向這個舅舅。
這也他娘地不是個東西了啊!
哪怕隻是小妾,那也是你爹的女人,你正兒八經的長輩!
這常茂得有多畜生,才會覬覦亡父的小妾?
小心思被人戳穿,常茂頓時暴怒到了極點,拎起拳頭就砸向了朱高熾。
“常茂,你敢!”朱雄英立刻斥道,就要擋在朱高熾身前,卻被朱高熾一把拉開。
“你動手試試,看看陛下會不會宰了你!”
朱高熾冷笑道,表麵上穩如老狗,實則內心慌得一批!
常茂聽到這話臉色一僵,手停在了半空,到底是沒有砸下去。
“這些醃臢事情,連我都知道。”朱高熾笑眯眯地看向常茂,“你覺得皇帝爺爺知不知道?”
此話一出,常茂頓時臉色大變,驚疑不定地看著朱高熾。
“兔崽子,你到底想乾什麼?”
朱高熾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改改你這爛德行!”
“要女人自己去十裡秦淮,否則皇爺爺必不容你!”
常茂聞言卻是嗤笑道:“老子天性如此,改不了!”
誰料朱高熾同樣笑了起來,笑聲很是刺耳。
“常茂啊常茂,你真是個混賬!”
“你彆忘了,你還有兩個弟弟,而是不過是庶長子,你那兩個弟弟才是嫡子!”
“但凡你再做出這些混賬事情,你猜皇爺爺會不會直接廢了你,將你流放出去,然後讓你弟弟承襲國公?”
常茂聞言如遭雷擊,再也囂張不起來了。
“你若能改,皇爺爺還能給你機會,征戰沙場。”
“嘖嘖,如若改不了,那你就等著一輩子被雪藏吧!”
撂下這句話,朱高熾就徑直轉身離去。
朱雄英則是冷冷地看了常茂一眼,撂下一句話後這才離去。
“你若不改,我就不認你這個舅舅!”
望著兩小隻的背影,常茂頓時陷入了沉思之中。
夕陽把常茂的影子拉得老長,這個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莽夫,此刻竟像被抽了筋骨般跌坐在石墩上。
他望著兩小隻遠去的背影,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攥著他的手,粗糙的指腹擦過他臉上的舊傷疤。
“小子,彆給老常家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