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人!
這小胖墩絕對是自己人!
李原名和詹徽等人對視了一眼,儘皆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欣喜。
他們禦史台經曆了一係列波折變故,似乎終於看到了崛起的希望!
老朱這個人吧,英明神武不假,但畢竟是草根皇帝,所以經常朝令夕改。
大明王朝立國初期,一切政體尚未明確。
國家新立,惟三大府總天下之政:中書(中書省)政之本,都督府掌軍旅,禦史台糾察百司,朝廷紀綱儘係於此。
結果三大權力機構,也逐一迎來了老朱陛下的打壓與削弱。
中書省就不用多說了,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後直接被廢,其事由六部分理。
而大都督府也在洪武十三年被改為五軍都督府,軍權分立,統兵權歸都督府,調兵權歸兵部,可謂權勢大跌。
最後一個禦史台,老朱下手更是最狠,洪武十三年五月禦史大夫安然致仕,老朱便順勢廢去禦史大夫一職,禦史台的最高長官為禦史中丞,成了正二品衙門,不久之後老朱直接罷去禦史台,負責監察工作的隻剩下群龍無首的察院監察禦史。
中書省轟然倒塌的塵埃尚未落定,大都督府被肢解的餘震仍在蔓延,而禦史台更是在朱元璋雷霆手段下,從權力中樞跌成了可有可無的空架子。
國儲初三大權力機構,至此全部被削廢。
禦史台更是淪為擺設,詹徽、李原名等監察都禦史不過七品,手裡麵也僅有一個“風聞奏事”的特權,否則連彈劾上奏的資格都沒有。
正因為如此,方才朱高熾大言不慚地想要廢除風聞奏事,他們才會瘋了一樣跳出來反對。
這他娘地,就剩下這麼個命根子,再被廢掉那不是徹底淪為擺設了嗎?
結果李原名、詹徽等人萬萬沒有想到,高熾殿下竟然會是友軍,一句話峰回路轉,還要加強禦史的權力!
獨立偵緝之權?
這可是實打實的權力,比之那風聞奏事好出不知凡幾!
風聞奏事算什麼東西?
哪有這獨立偵緝香啊!
風聞奏事不過是無根之木,僅憑道聽途說的彈劾,早就讓禦史台成了朝堂笑柄;而獨立偵緝權,那可是能讓他們真正挺直腰杆的利刃!
一時間,李原名、詹徽等人紛紛調轉矛頭,選擇無條件支持朱高熾。
“皇上,臣以為高熾殿下所言極是!”
“陛下,禦史不能是紙老虎,否則難擔台憲重任!”
“皇上英明……臣附議!”
“附議!”
伴隨著科道言官紛紛出列表明態度,整個大殿都為之一寂。
老朱有些茫然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事情怎麼發展成了眼前這模樣?
他之所以召朱高熾上殿,不過就是想敲打一下這些禦史言官,不要捕風捉影淪為黨爭工具。
可是哪曾想,朱高熾這兔崽子會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啊?
現在反而是不太好收場了!
老朱沉吟片刻,隨後狠狠瞪了朱高熾一眼。
“來人,將劉文年(劉禦史)打入詔獄,退朝!”
話音一落,立刻有甲士入內,不由分說地拖著劉文年就走,而老朱也在群臣的愣神下,直接起身大步離去,留下麵麵相覷的群臣。
朱高熾見狀冷哼了一聲,也就是李善長那老東西不在,否則他今日非得惡心惡心這條老狗。
正當他準備離開時,李原名與詹徽等監察都禦史卻圍了過來。
“高熾殿下留步!”李原名熱情地上前,主動開口道:“方才殿下所言,我等極為支持!”
詹徽也笑眯眯地開口道:“高熾殿下,不知這事兒是怎麼個章程?禦史當真能有獨立偵緝權嗎?”
看著眼前這兩人,朱高熾也不由樂了。
這李原名和詹徽,以後都不是簡單人物,洪武末年都乾到了尚書、都禦史的高位。
“哎,你們這事兒難辦呐!”
朱高熾故意露出為難神色,道:“老爺子擺明了削弱禦史權力,哪能還給你們偵緝之權……”
眾人聽後齊齊變了臉色。
雖然他們很想反駁,但事實就是如此。
“想要翻身農奴把歌唱,你們就得自己努力,明白嗎?”
朱高熾輕笑道:“但辦法都是人想的,該上奏就上奏,該哭天搶地就彆端著,咱們禦史台,總得為自己爭口氣”
詹徽和李原名一聽,確實是這麼個道理。
他娘地,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還要什麼臉麵?
若是真能拿到這獨立偵緝大權,他們也能夠挺直腰板做官了,難道不香嗎?
一眾禦史麵麵相覷,不斷交換著意見,最後齊刷刷地點了點頭。
乾了!
我為高熾殿下抗大旗!
這獨立偵緝之權必須要拿到!
朱高熾還準備說些什麼,下一刻大內總管杜安道就出現在麵前。
“高熾殿下,皇上召見。”
朱高熾一聽頓時心中有數,跟詹徽等人擺了擺手,就急匆匆地入宮了。
乾清宮內,氣氛凝重。
老朱與太子標正低聲議論著什麼。
朱高熾大大咧咧地走了進來,也不客氣,直接一屁股坐到了軟榻上麵。
見此情形,老朱頓時指著他笑罵道:“你這混賬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規矩?”朱高熾露出無辜之色,“咱們自家人,還要講什麼規矩?老逼登你不要太過分,我還一肚子氣呢!”
聽見這大逆不道的稱呼,太子標有些無奈地以手扶額。
老朱或許是聽習慣了,也懶得跟這兔崽子計較,立刻追問道:“熾兒,你方才說廢風聞奏事,賜獨立偵緝,這裡麵有什麼門道?”
剛剛老朱和太子標商量過這件事情,覺得有利也有弊,就是總覺得差了些什麼,因此這才傳召朱高熾,想要親自問個明白。
“好事兒啊!”朱高熾笑道,伸出了小胖手,“但是先給錢!”
看著麵前的小胖手,老朱強忍著心中的火氣,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放心,隻要你答得好,這錢肯定少不了你的。”
朱高熾挖了挖鼻孔,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倚靠在軟榻上麵,這才開口解釋道。
“陛下,風聞奏事這東西吧,明顯弊大於利,一旦朝綱不振,就會淪為官員互相攻訐、邀名買直的工具,所以我才會請求皇爺爺你廢除風聞奏事!”
“不過禦史台乃是天子耳目風紀之司,職在監察百官、辨明冤枉,因此科道言官自然不能因沒了風聞奏事,就成了擺設,那自然也不能行,就得加強禦史言官的權力,比如獨立偵緝……”
偵緝偵緝,偵查緝捕!
具有偵緝之權的有司,不過隻有一個刑部!
就連大理寺通常都僅負責對刑部處理的案件進行複核程序,沒有偵緝之權!
除此之外,就是直接聽命於皇帝的錦衣衛了,不過其監察、偵察、審訊的主要對象是官員,通常不涉及平民,而且是皇權特許!
也就是說,正兒八經享有“偵緝之權”的官方機構,其實就隻有刑部!
現在若是再加上一個禦史台……
想到這裡,老朱眼神突然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