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太子府,一片靜謐,唯有風聲輕輕拂過簷角的銅鈴,發出清脆卻又透著幾分寂寥的聲響。
朱允炆哭得泣不成聲,肩膀劇烈地顫抖著,淚水不受控製地從臉頰滑落,滴落在衣衫之上,洇出一片片深色的痕跡。
今日他原本在大本堂內安心進學,可就在他沉浸於學識之中時,皇後一道懿旨突然傳來,將他直接逐出大本堂,打破了這份寧靜。
朱允炆強忍著內心的驚懼與不安,神情恍惚地回到了東宮太子府,一路上,他隻覺周遭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腦海中不斷回響著那道冰冷的懿旨。
回到東宮太子府,他雙腿一軟,直接就昏死了過去。
等到他再次蘇醒,映入眼簾的是母妃呂氏正坐在床邊,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滴落在床榻之上。
“母妃,我被逐出了大本堂了!”朱允炆哭訴道,聲音帶著哭腔,滿是委屈與不甘。
呂氏聽後,心疼得眼眶再次泛紅,連忙將兒子抱在了懷裡,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像在安撫一隻受驚的小鹿。
“我兒,彆怕,那大本堂不去也罷!”呂氏輕聲說道,眼中閃過一絲決然,“現在他們都覺得,我們母子二人野心勃勃,那我們就遂了他們的意,夾起尾巴做人!”
說這話的時候,呂氏臉上滿是陰狠之色,她怎麼都想不到,一向被眾人敬仰的馬皇後竟然會如此絕情。
明明朱允炆也是她的孫兒,流淌著皇家的血脈,可她卻絲毫不念及祖孫之情,僅僅一道懿旨,就將自己的兒子逐出了大本堂!
這是一個做祖母的人能做得出來的事情嗎?
朱允炆緊緊握著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眼中滿是不甘之色。
今日馬皇後的所作所為,更是讓他感到憤懣不平,委屈到了極點。
我也是你的孫子,憑什麼這般對我?
呂氏溫柔地抬起手,用衣袖輕輕擦去朱允炆的眼淚,然後擠出一抹笑容,安撫道:“大本堂不去就罷了,可你的學業不能落下。”
她輕輕撫著朱允炆的頭發,如同春日裡輕柔的微風,“母妃這就去找你父親,聘請一些大儒名士給你啟蒙,好嗎?”
朱允炆乖巧地點了點頭,在呂氏的照料之下,緩緩閉上了眼睛。
安撫好兒子後,呂氏深吸一口氣,抬手擦拭掉臉上殘留的淚水,又走到銅鏡前,仔細地補了一些妝容。她看著銅鏡中自己的麵容,眼神逐漸變得堅定。整理好衣裝,這才蓮步輕移,來到太子標所在的書房。
書房內,燭火搖曳,朱標正忙於政務,桌上堆滿了各類奏折。朝政之事皆出自他手,他時常忙到深夜。燈光昏黃,映照著他疲憊卻專注的麵龐。
“殿下,天色不早了,該歇息了。”呂氏緩緩走進書房,聲音輕柔,帶著一絲試探性。
太子標隻是輕輕地瞥了她一眼,淡然開口道:“你先睡吧,孤今日在書房休息。”
聽到這話,呂氏臉上的笑容瞬間一僵,像是被凍住了一般,心中更是覺得一陣刺痛,仿佛有一把尖銳的小刀在輕輕劃動。
見她還不走,太子標手中的朱筆微微一頓,有些不耐煩了,放下朱筆抬頭看向她,“還有什麼事情嗎?”
呂氏強顏笑道:“殿下,允炆今日被逐出了大本堂……”
朱標眼中閃過一抹寒光,如夜空中劃過的流星,稍縱即逝,隨後微微頷首。“孤知道此事,這是母後的意思,孤也阻止不了。”
頓了頓,他意味深長地提醒道:“這樣對允炆而言,反倒是個好消息。”
呂氏心中猛地一顫,像是被重錘擊中,當然聽出了朱標的話外之音。
猶豫片刻之後,她還是硬著頭皮開口道:“可是允炆並無過錯,為什麼就這樣……”
“夠了!”太子標陡然喝道,聲音在寂靜的書房內格外響亮,“你是在質疑母後嗎?”
麵對太子標的責問,呂氏惶恐地跪倒在地上,身體微微顫抖著,“殿下息怒,妾身不敢!”
太子標冷冷地看著這個枕邊人,燭光搖曳下,他回想起以往的柔情蜜意,心裡麵充滿了無奈與苦澀。
若她老實安分一些,哪裡會有今日的事情呢?
要怪就怪自己,當初不該將她給扶正,這一切也都不會發生。
“罷了,你退下吧。”朱標擺了擺手,不再多看呂氏一眼。
可呂氏並未離去,而是哭訴道:“殿下,那允炆的啟蒙一事,可不能落下,還有允熥也到了合適的年齡……”朱標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隨後放緩了語氣。“這件事情,孤明日去請示父皇,請一些大儒名士來東宮授課便是。”
頓了頓,他又提醒道:“你如今身為太子妃,該有的禮法也不能忘,母後大病初愈,你明日入宮請安,明白嗎?”
呂氏聞言心中一暖,急忙點了點頭。
太子標又提醒道:“請安即可,其他不要多言。”
“今夜李景隆和李祺為了一塊琉璃鏡子在醉仙樓大打出手,父皇與母後都因此勃然震怒,你乖巧一些,彆撞上去。”
說到底,太子標對呂氏還是有感情的,不想她平白做了出氣筒。
呂氏怯生生地應了下來,然後識趣地離開。
太子標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神色複雜難明,有無奈,有失望,也有一絲難以言說的眷戀。
呂氏走出書房,夜色如水,月光灑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略顯單薄的身形,可眼中不斷有著寒光閃爍。
她敏銳地抓住了一個重點,那就是琉璃鏡子。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朱雄英和朱高熾,正是憑借琉璃才博得皇帝陛下歡心。
現在李景隆與李祺又因為一塊琉璃鏡子大打出手,這世上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就算此事與他們無關,那也必須是他們乾的!
這駙馬李祺,可是太師李善長的獨子!
既然如此,那就不妨借刀殺人!
朱高熾!
朱雄英!
看你們還能得意多久!
翌日清晨。
李善長攜子入宮請罪。
駙馬出入花柳之地,這本身就是對皇室的不敬。
李善長得知之後那是勃然大怒,雖然覺得老朱不會因此小題大做,但還是揍了兒子一頓,一大早就帶著他前來請罪。
老朱眯著眼睛掃了李祺一眼,這小子看似鼻青臉腫,實則不過都是些皮外傷,著父子二人是在演苦肉計給咱看啊!
咱讓你李善長狠狠教訓這逆子,你就是這麼敷衍了事的?
一時間,老朱眼神頓時冷冽了幾分,心中對李善長的不滿也愈發強烈。
但這畢竟是李善長,開國第一功臣,朱元璋也顧念往日情誼,沒有真個對他動手。
簡單訓斥一番後,他就趕走了這對父子。
可今日之事,卻如同一根刺,狠狠紮進了老朱心裡。
而李善長父子離開大殿後,心中也頓時鬆了口氣,一路走向宮門。
眼瞅著馬上出宮了,李祺卻不小心撞到了一個宮女,他心中本就煩躁,頓時勃然大怒,正準備訓斥時,卻察覺的這宮女往他手裡塞了一張紙條。
李祺頓時變了臉色,不過並未聲張,他不動聲色地將紙條藏好,一直等到回到家裡,他才急匆匆地告訴李善長此事,並將紙條取出。
隻見紙條上麵赫然寫著,“琉璃一事乃朱高熾所為”,並無其他。
李善長看後,不免捋了捋胡須。
“朱高熾?”
“那個燕王嫡長子?”
“孽障,你何時招惹到此子了?”
李祺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指天發誓他絕不認識朱高熾,更沒有任何往來。
李善長聽後頓時皺起了眉頭,愈發覺得昨夜之事不簡單。
“來人,立刻去查查,昨夜那琉璃商人,現在何處?!”
頓了頓,李善長看向李祺,抬手就一巴掌打了過去。
“混賬東西,今後安分一些!”
“陛下今年才設了錦衣衛,你以為是擺設不成?”
李祺捂著臉頰嘟囔了一句,就自顧自地離開了。
看著這個不孝子,李善長也很是無奈,好在他以往的功績,足夠保下這逆子。
但他不知道的是,朱元璋心中已經埋下了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