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後,家庭醫生上門檢查,跟之前景區的醫務人員說的一致,手臂沒什麼大礙。
莊芙瑤鬆了口氣。
洗漱完躺在床上,白天被短暫遺忘的難受勁再次湧了上來。莊芙瑤翻來覆去,從床頭滾到了床尾,最後頹敗地坐起,打開購票軟件買去程貝貝老家的門票。
程貝貝的老家沒有修建機場,她隻能坐四個多小時高鐵去省會城市,再坐幾個小時的綠皮小火車才能到那。她明天一大早就出發的話,還得通知梁淮序一聲。
她來到梁淮序房門口問,“你睡了嗎?”
她沒敲門,想著他要是睡了,她就明天早上再跟他說。
她轉身前一秒,梁淮序正好開門,“怎麼了?
他現在穿了一身灰色條紋睡衣,應該已經在休息了,頭發有一絲淩亂,好久沒見到他這麼有生活氣的模樣。
莊芙瑤頓了下,“我想明天出個遠門散心。”
梁淮序沉默兩秒。
看來今天這種形式的散心還不夠緩解她心中的擁堵。
他問,“需要我陪你嗎?”
“不用,就是跟你說一聲。”莊芙瑤想著時間也不早了,“那就不打擾你了,早點休息。”
她回房間整理東西,收拾好後已經是零點過幾分了。莊芙瑤在思考還漏了什麼的時候,突然想起搬過來這麼久了,還沒給梁淮序打過房租。
當時她可是放了大話的,說要付雙倍房租。
她上網查了下附近的租金,按照那個數額乘了個二,發了過去。
————那就不打擾你了。
梁淮序本來還因為她這句客套話有些耿耿於懷,此時收到她的轉賬,眼底的探究更加濃厚。
隔了好一會兒,才給她回了個:【這什麼?】
莊芙瑤:【房租呀,之前說的雙倍。】
梁淮序退還過去:【不用,沒想收你的錢。】
莊芙瑤又發了過來,夾槍帶棒地說著:【收著吧,不是說要避嫌嘛,住前夫家裡還不付錢算怎麼回事。】
說完還發了幾個表情過去:【[微笑][微笑][微笑]】
她覺得她穿到十六年後,彆的沒學會,網上這套陰陽怪氣倒是學了個精髓。
可惜梁淮序不怎麼上網,對這些網絡梗並不了解,還以為她在表示友善,直接免疫了這波傷害。
她這樣說了,他也不好再拒絕:【好的,那我就收下了[微笑。]】
隔壁房間,莊芙瑤氣地把手機一扔。
靠,這個悶騷老男人在陰陽怪氣什麼!
次日,在莊芙瑤趕車的時候,梁朝洛也回到公司上班了。
這裡沒人知道他是長亭的太子爺,隻以為他是個今年入職的校招生,再加上他長得好看,同事們對他都挺熱情的。
“小梁周末都去哪玩了?”
另一個人笑笑,“是去找女朋友了吧。”
梁朝洛的朋友圈都是打開的,也沒有屏蔽同事,所以都知道他有女朋友。
梁朝洛坐到工位打開電腦,“沒呢,就在家躺著,哪都沒去。”
這時,右下角給他推了一條訊息:【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人販子x姨終於落網,我市見義勇為英雄……】
見義勇為的人打了馬賽克,但看衣服和身形,梁朝洛怎麼覺得有點像他爸?
他打開視頻軟件,搜了下關鍵詞,找到了沒打馬賽克的路上視角。
“臥槽。”
還真是。
而且旁邊的人怎麼還有點像他媽?!
他又去找了其他視角,等看到全臉後,他難以置信地吸了口氣。
地點是在東披山腳下。
老梁跟莊女士一起去爬山?
不是,到底什麼情況……據他所知,這兩人離婚後就很少聯係了,難不成還有他不知道的事?
這兩人不會要複婚了吧?
那這樣的話,之前跟老梁一塊逛商場的女人又是誰?
這瞬間他腦子裡的疑問都可以寫成一本十萬個為什麼了,最後得出一個大膽的猜測——老梁可能在腳踏兩隻船,既放不下前妻,又跟年輕漂亮的小姑娘談起了戀愛!
他這幾年也聽過圈子裡的一些隱秘事。不少表麵正經的叔叔阿姨,私底下玩的可花了。
誰還不會裝一裝了。
隻是沒想到他崇拜敬仰的父親,也有這麼不為人知的一麵……也不知道莊女士知不知道。
梁朝洛神色複雜,如果沒有看到兩人去爬山的訊息,他絕對不會乾涉老梁的私生活。
現在看到了又不一樣了。
如果老梁真的做出了這種事,他絕對會維護莊女士到底。
最起碼,在這方麵莊女士不能吃虧。
想到這,他立馬湊了個帥哥局,計劃過幾天帶莊女士去好好玩一下。
莊芙瑤趕到鄒市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她找了個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才出發。
鄒市是一個小縣城,經濟不太發達,但景色美,民風也很淳樸,目的地附近,還有一大片很美的秋菊,正午的日頭正曬,菊田裡沒什麼人,隻有一個年輕小哥在那,莊芙瑤過去打聽,“你好,請問你知道程貝貝家在哪嗎?”
小哥摘下防曬麵巾,皮膚粗糙又黝黑,但五官很俊朗,他瞳孔的顏色很深,一臉防備地打量莊芙瑤,“你是誰?”
莊芙瑤友好地笑了笑,“我是程貝貝的朋友。”
“怎麼證明?”
莊芙瑤一聽就覺得對方知道,趕緊點開空間,翻到一個【泡芙和肉鬆小貝】的相冊,給小哥看,“你看。”
小哥一愣,看莊芙瑤的眼神與剛剛不一樣了,“你是芙瑤姐?”
莊芙瑤有些疑惑,想起什麼,驚訝一聲,“你不會是程寶寶吧!”
程凡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芙瑤姐,我現在改名了,叫程凡。”
莊芙瑤頓時想起了高中,程貝貝在學校給家裡打電話的時候,一口一個寶寶叫著,她們剛開始不知道情況,還有人調侃,“程貝貝,你哪個寶寶啊~”
程凡靦腆地笑了笑:“不過大家還是習慣叫我寶寶,芙瑤姐怎麼叫我都行。”
他帶著莊芙瑤往家裡走。
程媽知道她來了,特彆高興,立馬在雞圈裡抓了隻雞,準備殺給莊芙瑤吃。
“不用,阿姨!”莊芙瑤看到家裡的居住環境,知道程家而言一隻雞也很珍貴,趕緊攔著。
程媽聞言,狀作生氣地把臉一垮,“芙芙是嫌棄阿姨家粗茶淡飯。”
“沒有,怎麼可能!”莊芙瑤頭搖成撥浪鼓,卻也不敢攔著了。
程媽這才重新露出笑容。
吃飯的時候,她們聊起近況,莊芙瑤這才知道,程貝貝去世沒多久,她爸也走了,家裡隻剩下程凡跟程媽相依為命,程媽身體也不好。為了照顧媽媽,程凡在外麵打了幾年工就回來了,平時的花銷全靠家門口的五畝菊花田和賣糖瓜。
莊芙瑤以前知道程貝貝是借住在江市舅舅家裡的,但不知道她家裡情況這麼不好。
通過聊天,她還知道了自己這些年一直有在接濟程家。
話題很快聊到程貝貝身上,程媽有些控製不住情緒,“貝貝這孩子真的可憐,才這麼年輕啊——”
程凡遞紙過去,“媽,芙瑤姐好不容易來一趟,聊點開心的。”
程媽擦了擦淚,呼出一口氣,“是的,咱不說這些。”
她往程凡腦袋上一敲,“還有你也是,五年前你芙瑤姐不是來過咱們家嗎?你都沒認出來!”
程凡委屈,小聲道,“都五年了,哪裡記得這麼多,芙瑤姐也沒認出我啊。”
程媽又是一個栗子敲過來,“你還敢頂嘴。”
莊芙瑤在一旁笑。
她感覺出來了,程家雖然貧困,但家庭氣氛很融洽,程媽和程凡都是很好相處的人。雖然說想聊點開心的,但她這次過來就是想了解一些程貝貝生前的事的。
所以她還是斟酌著說,“程姨,這幾年我出了點事,忘掉了過去十六年的記憶,所以對於現在的我而言,也是剛剛知道貝貝的事情……”
“怎麼還有這樣的事。”程媽一臉心疼,“除了失憶,還有彆的不舒服嗎?”
莊芙瑤笑著搖頭,“就隻有失憶。”
“那就好那就好。”程媽聽到失憶的事情,情緒波動過大,程凡趕緊從屋裡拿了藥喂給她媽。
程媽吃完藥就去休息了,程貝貝的事情是程凡跟她說的。
了解完後,莊芙瑤皺皺眉,“你媽媽這身體……”
程凡歎了口氣:“一直在醫院拿藥吃,醫生說我媽這病需要好好修養,但家裡有五畝菊花田,她根本放不下心來,每天不停醫囑,照樣忙著乾活,怎麼勸都不聽。”
莊芙瑤也覺得這樣不是辦法。
……
程媽睡醒後,出來,“芙芙,你彆走了,乾脆在這裡玩幾天,我們這雖然不比大城市,但空氣新鮮,夏天也不算太熱,很多城裡人都在這租房子度假的。”
程家現在的狀態,莊芙瑤也不放心走,便笑著答應了。晚上她住的是程貝貝以前的房間,泛黃的牆麵貼了許多照片,其中很多都是她跟程貝貝的合照。
莊芙瑤鼻頭一酸,聽到門外的動靜,趕緊吸了吸鼻子。
程媽拿了張毛毯過來給她蓋上,“這邊晝夜溫差比較大,想來想去,還是得多加床被子。”
出去之前又問她,“芙芙,明天早上吃什麼呀?”
“我都可以的,程姨。”
“那雞蛋麵怎麼樣?”
莊芙瑤笑著點頭,“好。”
她本來是很認床的,這一晚上卻睡的格外舒服,清晨打開窗戶,就是一大片的菊花田,她猛吸了一口氣,還能聞到淡淡花香,給人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吃完早餐,程凡就下田了,程媽則將做好的糖瓜拿去集市上去賣。
莊芙瑤跟著一塊去了。擺攤的時候,程媽拿起一個糖瓜敲碎放塑料袋裡給她遞過去,“來,嘗嘗。”
莊芙瑤第一次吃糖瓜就被驚豔到了,“好好吃!”
帶著麥芽糖的清香,口感特彆的酥脆。
程媽笑了笑,“這可是老程家的祖傳手藝。”
她跟莊芙瑤聊了許多以前的事情,“我們現在住的這個房子是幾十年前建的了,那時候有這麼一套房子,在十裡八鄉絕對算頂尖的了…隻是後來啊,吃食越來越多,國內的國外的,對比起那些,糖瓜就不起眼了。”
作為一個從十六年前穿過來的人,莊芙瑤在這一塊頗有感觸,發覺現在的手工藝人確實少了許多。
她在網上搜了下糖瓜,驚訝道,“糖瓜原來是非遺美食。”
“非遺?”程媽不了解這些東西,“不過前幾年,確實有人上門,說要花十萬塊錢買我們做糖瓜的秘方。我沒信,覺得這是騙人的,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莊芙瑤點頭,“程姨,前幾年不一定,但現在要是還有人跟你買,那肯定是騙人的了。”
如今網上隨便一搜都是製作糖瓜的視頻資料,哪裡還會有人願意格外花十萬塊錢。
程媽:“寶寶也跟我說過網上有。但各家有各家的做法,雖說都是糖瓜,味道卻不一樣。我們程家的糖瓜跟彆家的還真不太一樣。”
這點莊芙瑤確實不太清楚,不過沒多久,她就切實感受到了程家糖瓜的火爆。
不到半天的時間,這幾麻袋的糖瓜都賣光了。
莊芙瑤打心裡替程媽高興,“今天收獲滿滿。”
程媽笑笑:“是啊,今天是趕上大集了,我們這邊每個月趕三次集,隻有趕集的時候才會這麼熱鬨。”
這麼一說,莊芙瑤就知道程家的困境了。糖瓜雖好,但在這個小地方,客流量有限,來來回回都是這些回頭客,帶來的收益也很微薄。
……
在這待的第二天,程凡帶著她去了程貝貝的墓地。
莊芙瑤對著程貝貝的墓碑,說了很多話,也大哭了一頓。
回來的時候,程凡騎車電動車載的她。
這邊的人都很友善,街坊鄰居都很熱情,看見她了還會打招呼,他們知道她是搞藝術的,會尊稱她一聲“莊老師”。
“寶寶,帶著莊老師去看貝貝呢!”
“對啊,李叔。”程凡笑笑。
回去的時候,程媽已經準備好了午飯了,肉蛋蔬菜都有,特彆豐盛,吃完飯午休一小會兒,然後各自忙碌。這裡遠離喧囂,沒有996,是真正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回去的前一天,莊芙瑤說了一件事。
程凡今年已經二十五歲了,因為家裡清貧也沒有機會去談戀愛,而菊花田和糖瓜帶來的收益也有限,再加上程媽的身體……
所以她想著程媽和程寶寶回江市,正好國風餐廳也在籌備中,正是缺人的時候。程凡雖然沒讀過什麼書,但勝在人聰明,又有糖瓜這門手藝。
她可以跟程家簽一個合同,把糖瓜列進餐廳的菜譜中,按照糖瓜的銷售額給程家一定比例的分紅。
這樣可以解決程家的經濟問題,她也能替程貝貝照顧好她的家人。
程媽一聽,忙搖頭,“這不行。”
因為給的待遇太好了。她不認為自家糖瓜有這麼大的價值,更偏向於芙芙想要貼補他們。
但他們都有手有腳,怎麼可以去占人這麼大的便宜。
程凡也是同樣的想法。
莊芙瑤勸說不通,就想著循序漸進,先把人帶到江市再說,她挽著程姨胳膊撒嬌,“那程姨,你跟寶寶跟我去江市玩一段時間,這你不忍心拒絕我了吧。”
江市
見莊芙瑤一連幾天都沒有消息。
梁淮序心裡頭升起一股沒由頭的煩悶,約何宗欽出來喝酒。
何宗欽特彆熱切地趕了過來,稀奇道,“難得啊,咱們上次出來喝酒,都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吧。”
他鼓起精神,正要聽聽這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說吧,這是怎麼了?”
梁淮序沉沉地看他一眼,什麼都沒說,隻悶頭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