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茶開始往禦醫院跑。
有時候連崇文館都不去了,在禦醫院一待就是一整天。
她拿著本不曉得哪來的人體經脈穴位冊子,磨著院正老頭問東問西。
還有一次,院正後宮診脈回來,見小幼崽扭頭照著銅鏡,拿著銀針在後頸穴位比劃。
院正嚇的魂不附體:“小殿下,住手!”
小幼崽像是瘋魔了,竟還問:“院正大人,紮風府穴對老年癡呆病有效果嗎?”
阿爾茨海默症又叫老年癡呆。
院正生怕她再搞事:“小殿下,有些穴位不能亂紮,要紮出人命的。”
說了後,他又好奇:“殿下怎的突然對這些感興趣了?是想當大夫?”
荼茶一臉滄桑老氣:“我正在吃苦,吃得苦中苦方為祖宗人。”
當什麼大夫,她是想當人祖宗!
院正懵:“???”
他知道祖宗,但祖宗人是什麼新派說法?
小幼崽背著手,嘴裡嘀咕著“肚腹三裡留,腰背委中求”的穴位口訣,搖頭晃腦的走了。
院正搖頭,將銀針鎖起來放高閣。
陛下家的小崽搞不懂。
荼茶回了紫宸殿。
近日,從東海郡蘭陵縣運送回來的蕭氏家產、藏書,一車接一車的。
皇帝大筆一揮,撥銀子擴修了皇族的藏書樓。
這事告一段落,他難得清閒。
是以,他摸出那柄細長刀,在殿外活動筋骨。
小幼崽坐門檻上,看的目不轉睛。
皇帝一身玄色窄袖衣衫,掌寬的暗金繡祥雲腰帶,寬肩窄腰大長腿,左手單執長刀。
他人極高,那麼長的細刀在他手上,揮舞的如臂使指,換了旁人刀都抽不出鞘。
刀光凜厲如雪色,破開夕陽的橙紅餘暉。
如同一幅穠麗的油畫,他即焦點,俊美的人神共憤。
唰。
皇帝長刀橫掃,掠過小幼崽眼前。
荼茶隻感覺冷風拂麵,再眨眼,刀鋒斬斷翅膀的蚊子落她手背上。
那蚊子肚皮沉甸甸的,吸飽了小幼崽的血。
小崽臉上閃過殺意,兩指頭一捏,無情的碾碎這隻生命,沾了兩指鮮血。
荼茶傲然:“從今天起,請叫我殺手茶,我也是見過血的了。”
福安憋笑:“喏,殺手茶殿下。”
皇帝收了刀,小幼崽接過帕子巴巴送過去。
小崽兒仰頭,眼睛亮晶晶的:“父皇,學刀簡單不啊?辛不辛苦啊?要學人體經脈和穴位嗎?”
皇帝認真想了想:“簡單,有手就會。”
至於人體經脈和穴位,皇帝還真了解過:“看過幾本書。”
聞言,小幼崽整張臉都在放光。
她一把拽住皇帝袍擺:“父皇教我教我。”
上回,皇帝揍歸一那招,左手反撩橫劈的招式,帥到爆炸!
皇帝挑眉:“練武分外功和內功,你若想強身健體,適當學點外功也行,像你姑母那樣,耍的來幾手鞭子。”
荼茶:“內功呢?”
她估摸著,係統獎勵的《長壽心法》屬於內功。
皇帝:“現在的武者主張練外不練內,外功易大成,內功則是水磨的功夫,幾十年都可能練不出明堂。”
“且不熟悉經脈穴位,沒有人引導,容易練傷經脈致殘。”
荼茶第一次曉得這個,她好奇問:“父皇練的哪種?”
皇帝薄唇輕勾:“內外兼修,十五歲大成。”
荼茶茫然:“很厲害?”
福安解釋:“小殿下有所不知,陛下天縱奇才,學什麼都很快,歸一大儒練武三十五載,如今隻劍術大成,內功勉勉強強吧。”
小崽兒睜大了眼睛。
福安又說:“就拿您的暗衛暗九來說,外功也大成,內功算小成,都比不了陛下。”
荼茶震驚的看著皇帝:“這……這麼這麼厲害?”
皇帝鳳眸帶笑,屈指抬了抬幼崽下巴:“嘴巴合上,下巴彆掉了。”
小幼崽眼珠子一轉,嘻嘻笑道:“爹呀,教教寶寶嘛。”
她拉著他袍擺搖來搖去,仰著小腦袋,活像隻饞肉骨頭的奶狗崽。
荼茶:“統統,我不學醫了,我有爹教我。”
係統:“嗬。”
你有爹,你清高你了不起。
皇帝自覺小事一樁,當天晚上就給小幼崽做出了練武計劃表。
另外,他還把年少時用過的武學書翻出來,整整好幾十本,壘起來比荼茶還高。
皇帝:“早上卯時起,先紮三刻鐘馬步,再練半個時辰站樁,再四肢負重疾跑十圈。”
“練完基礎功,每天看兩到三本武學書,最好背下來。”
“等你崇文館下學回來,晚膳前再負重疾跑十圈,睡前泡藥泉。”
……
小幼崽臉白了白。
她抖著手翻開本經脈書,裡麵密密麻麻的圖譜,比院正那的還複雜。
小崽兒眼前一黑,這知識流都流不進腦子裡了。
太難了!
她捂心口:“簡單,有手就行?”
皇帝點頭:“每天劈砍一萬次,一隻手的事。”
小幼崽指著比她高的書:“看過幾本?還都要背?”
皇帝理所當然:“這些和奏折比很少了,朕過目不忘。”
小幼崽氣哭:“不要你教了。”
她氣鼓鼓的爬上龍床,滾來滾去,將被子全裹身上,半個被角都不留給皇帝。
皇帝:“???”
福安抄著手:“陛下,您的簡單,殿下的簡單,那不一樣。”
皇帝盯著計劃表反思:“……”
龍被裡蛄蛹著的小崽兒,氣到咬被角:“跟他們那些智商人說不清。”
係統夾著機械音,有學有樣:“統統,我不學醫了,我有爹教我。”
小幼崽惱怒捶床:“……再學我告你抄襲!”
係統:“嘻嘻。”
有崽破防了,是誰它不說。
荼茶暫時不待見智商人·皇帝,隔日一大早她就跑去找安嬪了。
安嬪是個溫柔的性子,見小崽兒情緒不高,中午親自下廚做了一大堆好吃的。
茶香鹵雞翅、茶葉炒雞蛋、龍井蝦仁、荷香白茶魚丸湯、黑茶豬蹄……
全都是用茶烹飪出的菜肴。
美食不可辜負!
小幼崽被狠狠安慰到,吃到好吃的菜,她心情立刻就好了。
待吃完了飯,她窩在安嬪做的茶香大軟枕裡,吹著簷下輕柔的微風,隻覺舒服得很。
跟皇帝練什麼武啊,鹹魚躺不香嗎?
盛夏酷熱,安嬪給荼茶做了味道清雅提神的小香包,裡麵放的當然都是茶了。
小崽兒立刻就掛腰上,三花貓貓樣式的香包,她很喜歡。
末了,安嬪悄悄塞給小幼崽一小包碎銀子。
她沒說誰給的,隻讓小崽兒拿去用就是,用完了她這還有。
荼茶一眼就認出來,那些碎銀子她那晚在將軍府白家見過,是外祖父攢的。
小幼崽笑眯眯點頭,當著安嬪的麵,將碎銀子挨個裝進荷包裡。
安嬪暗自鬆了口氣,她就擔心小幼崽不要,回頭沒法給白家二老交代。
後宮這邊,兩人相處的其樂融融。
然而,紫宸殿內。
皇帝翻開一本新奏折,氣氛陡然降至冰點。
他麵無表情,握著禦筆的手背,青筋微微鼓起。
福安暗瞥一眼,隻見那本奏書上隻兩句話。
——“臣,白博雅,問陛下安。”
——“臣要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