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來了弘文館的消息,很快傳遍六學二館。
不多時,所有人都知道,儒師範致遠昨晚花樓試圖白嫖花魁,結果被永安小公主教訓了。
今個,小公主第一天來上學,這廝竟公報私仇,試圖懲戒小公主十戒尺。
雖說進了六學二館,不論身份高低,大家都是同窗,夫子們一視同仁。
可真沒人將這條規矩當真,畢竟能進六學二館的,不是皇族就是世家勳貴子弟,身份階級早融入他們骨子裡。
夫子們隻能儘量平等,隻要不違規的太離譜,多數時候還是公正的。
誰曉得,館裡真有將這條規矩奉為圭璋的,小公主隻是課上睡個覺,就嚷著要打人手心。
勇是真勇,蠢也是真蠢。
荼茶作的那首打油詩,更是以迅猛的速度傳的人儘皆知。
範致遠算是完了,走哪都有人指指點點,並對著他大聲念叨“人醜無才多作怪”等等。
荼茶,上學第一天,一戰成名!
對此,館長並不約束。
學生不解:“老師,真的放任嗎?要是其他學生都學永安公主,儒師們豈不是沒法授課了?”
館長嗤笑:“自打五年前,歸一大儒因龍玉崩裂隱居,這六學二館什麼魑魅魍魎都冒頭了。”
“現在陛下出手,天是該變一變了。”
歸一大儒,伴生龍玉圖紋為竹簡書冊,擅長做學問教書育人。
大晉皇族出現這種資質的,都會掌管教育,並且負責下一代皇族的教導事宜。
欽天監國師,負責記載每位皇族的生平,並保存皇族資料。
而歸一更多,是教導皇族品德修養,如何穩定精神情緒,儘可能的延緩龍玉的崩裂時間。
五年前,歸一龍玉差點破碎暴斃,便沒再在六學二館出現過了。
學生心生向往:“聽聞歸一大儒已經四十歲了,是大晉八百年來學問最淵博的大儒,若是能得一見,聆聽兩三句,學生死而無憾。”
館長歎氣:“老夫何嘗不是,有些人說大儒已經去了,但老夫相信他還活著。”
館長如何的遺憾,自是不提。
且說小幼崽,美滋滋的涮著肉片卷。
她太矮了,又不要宮女幫忙,隻好站在圈椅裡,支著老長的筷子涮肉。
皇帝口腹欲不重,見她吃的艱難,便幫她涮。
小幼崽嘶哈嘶哈,嘴裡的還沒吞下去:“那個……那個牛肉卷……涮十個數。”
皇帝慢條斯理:“今天你先挑釁那儒師了?”
他看過大傻的記憶碎片,在花樓數小幼崽揍的最歡。
這麼小小的一隻,怎麼就喜歡打架呢?
荼茶吸了吸小鼻子:“我又不傻,大傻……”
話到嘴邊,她吞回去重說:“我一個五歲小幼崽,惹個大人乾什麼?”
想來小幼崽想說大傻不在,她沒法仗勢欺人。
皇帝欣慰:“暗衛一直跟著你,下次可以喊暗衛。”
荼茶眼神古怪,幼兒園打架叫暗衛,真的好嗎?
不過,她還真把暗九忘了,標記亮度調低後,這人就很沒存在感。
她點了點頭,又塞了片羊肉進嘴裡,腮幫子撐得鼓鼓的。
幼崽肚子小,吃不了多少就飽了。
但她沒停,而是擺開五個乾淨小碗,不斷往小碗裡涮肉。
想了想,荼茶還是把事情講了一遍。
小幼崽:“我本沒想鬨,準備回來找陛下明天換個班就是了,是他拽著我不放。”
她斜瞅他:“什麼六學二館?虧我還期待了把,結果就這種夫子?狗都比他素質強。”
桌子底下啃骨頭的大黃,冒頭嚶了一聲。
荼茶丟它片生肉:“人的事狗少管,吃你的去。”
罕見的,皇帝倍覺臉上無光:“咳,以前不這樣。”
小幼崽不吭聲,隻一味懷疑。
皇帝問道:“那你覺得,現在應該怎麼做?”
荼茶想也不想就說:“很簡單,劃歸吏部管,想進來當儒師的,必須先考教資,不是,是夫子上崗資格證。”
“上崗了隻是開始,每年評先進,吏部評初、中、高職業稱號,跟束脩掛鉤。”
“能者上庸者下,省的有德行不好的誤人子弟。”
憑什麼曆來隻卷學生?學生的命就不是命?
哼,要卷就連老師一起卷!
而且,六學二館裡的學生,不是皇族就是勳貴子弟。
這些人長大了,十有八九都是大晉統治階層。
要打小就學不好,大晉才要完啦。
她按照現代那套框架,隨隨便便一說,說完就沒放心上,繼續專心涮肉。
哪知,皇帝卻陷入了沉思。
隔了會,五個小碗裡的肉,壘成了小尖尖。
荼茶招手:“這碗是燕姑姑的,第二碗給原原。”
“第三碗好公公吃,第四碗慶喜喜的。”
剩下最後一碗,小幼崽爬下椅子,捧著小碗站到門檻邊。
她衝某個方向喊了聲:“暗九,出來吃肉肉啦。”
暗九唰的站到小幼崽麵前,眼神閃爍。
荼茶把肉塞給他:“每一片都是我親自涮的,要都吃完哦。”
暗九緊緊捧著小碗,隻覺碗邊特彆燙手。
他深深看小幼崽一眼,翁聲翁氣的說:“謝謝小殿下賞賜。”
話落,整個人又躲起來了。
皇帝見小幼崽給身邊每個人都分了肉,獨獨他碗裡空空如矣。
他側了側身,讓福安看到空碗。
福安埋頭吃肉,頭都沒抬一下。
皇帝鳳眸一沉,衝福安輕咳了聲。
福安反應過來,但這老貨裝傻,滿臉無辜的問:“陛下,口渴了嗎?”
皇帝:“……”
他背著小幼崽,輕輕推了推空碗。
福安恍然:“這碗臟了,奴給陛下換個乾淨的。”
皇帝冷冷地看著他。
福安心裡好笑,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陛下,這種事您得自己提醒小主,老奴隻是個奴才。”
剛吃了小主涮的肉,他才不去找不痛快。
皇帝冷哼,繃著老臉將空碗挪到荼茶麵前。
荼茶:“???”
皇帝頂著最冷酷的俊臉,說著最不硬氣的話:“朕的呢?”
荼茶條件反射,蹭地抱住自個的碗。
她目光從皇帝臉上,挪到空碗裡,在兩者之間看來看去。
皇帝薄唇抿成直線,也看著她不語。
荼茶懂了,不過她指著桌子說:“可是,肉都吃完了。”
長桌上,盤子確實都空了,隻有小幼崽懷裡還有一碗肉。
剛才,她特意攢下來的。
皇帝仍舊不語。
荼茶猶豫了會,萬分不舍的分出肉:“好吧,今天在弘文館,你站我這邊了,我分你一半的肉肉。”
她抓起筷子,又拿了乾淨的小碗,開始皇帝一片肉,她一片肉的分。
終於,皇帝吃到了小幼崽的肉。
他看了眼福安。
你們吃的是小九涮的,但朕吃的可是她碗裡的!
福安:“……”
荼茶邊吃邊湊過去,一副我隻跟你好的架勢。
她嘀嘀咕咕:“父皇,我明天能不去崇文館嗎?昭羲在那我不想去。”
小幼崽一喊“父皇”,皇帝就心頭一緊,準沒好事。
皇帝瞥她,小幼崽肉也吃的不香了,似乎真的很煩惱的樣子。
他心尖一軟:“可以。”
肉眼可見的,小幼崽臉都明媚了。
“真的嗎?”她眉眼開懷,大方的把剩下的肉全給皇帝,“父皇多吃點,茶茶的肉以後隻分給父皇吃。”
皇帝鳳眸意味深長,毫不客氣的將肉全掃來吃了。
至於,是不是小幼崽吃過的,他也不嫌棄。
父女兩人吃飽喝足,皇帝要去批奏書了。
臨走之時,他道了句:“明天可以不去崇文館,那就去找館長拿份大班試卷,考滿分就必須去崇文館。”
荼茶眨眼:“哦。”
哈哈哈,她包考零分的!
皇帝再一句:“朕宣長公主來監考。”
小幼崽呆滯:“……”
反應過來,幼崽發出憤怒的奶貓咆哮。
——“嗷嗷嗷,老登還我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