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時。
皇帝睜眼,他躺龍床上待了好一會。
福安伺候他穿龍袍,皇帝仍舊在走神。
朝堂上,文武百官高呼“萬歲”。
皇帝心不在焉回了句:“平身。”
接著,他的視線就落到了禮部尚書蘇大人和禦史大夫米大人身上。
站在前列的兩位老臣,眼皮一跳,膝蓋一軟,想起昨晚在花樓的驚鴻一瞥,差點又跪了。
朝會內容,照舊是一些老問題。
皇帝麵無表情坐龍椅上,任由朝臣吵來吵去,他也沒吭聲。
半個時辰後,朝會散了。
一眾文武朝臣,齊齊鬆口氣,脖子上的腦袋又活過一天了。
特彆是禮部尚書和禦史大夫,根本就不敢看皇帝。
兩人相互攙扶,後背冷汗涔涔,步伐蹣跚,眼看就要走出大殿了。
哪知,皇帝道了句:“兩位愛卿,來紫宸殿議事。”
兩位大人:“!!!”
吾命休矣!
紫宸殿。
皇帝握著禦筆,攤開折子,然而半天沒落筆。
福安仔細一看,又走神了。
他小聲提醒:“陛下,蘇大人和米大人在外頭等著了。”
皇帝回神:“宣。”
福安去將人請進來,皇帝在袖袋裡摸了摸,摸出倆乾癟的錢袋子。
是以,兩位大人一進殿,餘光一瞥,皆齊齊愣住。
兩人飛快對視一眼,隨即搖頭苦笑。
殿中,君臣三人良久都沒說話。
福安上了茶水,看看皇帝再看看兩位大人,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終於,皇帝緩緩開口:“兩位愛卿……”
噗通!
他話還沒說完,兩位大人齊齊跪了。
皇帝眼神意味深長:“花樓的小酒好喝嗎?”
兩位大人立時蔫頭耷耳,規規矩矩的認錯。
皇帝屏退左右,隻留了福安,還關上了殿門。
他適才開口:“昨晚上,把你們倆看到的事原原本本道來。”
兩人哪裡敢隱瞞,隻好老實交代。
聽到自己搶了朝臣錢袋子,皇帝哢的捏斷禦筆。
聽到他帶幼崽,點了少說四五位花樓姑娘作陪,皇帝額頭青筋迸起。
聽到他背著幼崽爭花魁、打群架,皇帝徹底繃不住了。
砰!
龍案差點拍斷。
殿中,鴉雀無聲。
福安驚疑不定,抖著手給陛下上了盞涼茶消火氣。
一分鐘後,皇帝聲音冷冷的說:“兩位愛卿,下不為例。”
兩位大人長舒一口氣,紛紛撚袖子擦冷汗。
大晉對官員這方麵管束的並不嚴,隻要沒壞規矩不太過及,適當玩樂解乏也是可以的。
皇帝也不懷疑兩人,兩位大人都是兩朝元老了,什麼事該做什麼不該清楚得很。
皇帝將空空的錢袋子還給倆人:“你們的銀子,取之於朕用之於朕,去的倒也合情合理。”
聞言,兩人魂都沒了:“陛下用的好!陛下用的再正當不過!”
其他的,再不敢多說也不敢多問。
至於昨晚上的陛下,為何是一頭銀發,提都不敢提。
陛下都許他們喝小酒了,難道不許陛下有點另類嗜好?
戴假發而已,又不是穿女裝。
臨走時,皇帝淡淡的說:“兩位愛卿,知道嘴巴該怎麼管吧?”
兩位老臣接連應是,終於艱難的走出了紫宸殿。
兩人跨出紫宸殿腿都是軟的,福安差了兩個小太監,攙扶著兩人。
沒走多遠,兩人就看見,身穿素服的德貴妃,長跪在殿外。
看那臉色,少說也有幾個時辰了。
米大人多看了兩眼,走遠了後忍不住跟蘇大人嘀咕。
他心疼歎氣:“難怪,難怪陛下帶著幼崽,都要因花魁打群架。”
那德貴妃顏色,不及花魁配不上陛下呢。
蘇大人:“少說幾句,咱們陛下不是好色之人,他那臉誰好誰還不一定。”
米大人回憶了下,摸著胡子嘖嘖兩聲。
他低聲說:“年初元宵宮宴,我看清楚了,永安公主長的和陛下非常像,不敢想頂著陛下那臉穿女裝的模樣。”
兩人對視一眼,壞了,“陛下”還真會穿女裝啊!
兩隻老狐狸裝模作樣一番,最後不約而同說:“九皇女敕封永安公主,得空了咱們也該見見這位小公主。”
不為彆的,純粹是認認人。
絕對不是為了看女裝幼崽版的“小陛下”。
紫宸殿中,再無旁人。
皇帝揉著眉心,神色晦澀,氣息陰翳。
福安寬慰:“陛下,您喝點涼茶靜靜心。”
皇帝垂眸,靜坐在那裡,好半天都不說話。
“福安,”他聲音低沉,帶著點不確定,“朕……好像有他的記憶了……”
這話在福安腦子裡轉三圈,他才明白過來。
“陛下!”福安震驚,“您記得昨晚的事?”
皇帝點頭:“有一些記憶畫麵,零零碎碎的,和他們說的能對上。”
福安欣喜,連忙低聲說:“除了昨晚的,以前的陛下有嗎?”
腦子脹脹的,時不時抽痛。
皇帝揉著太陽穴,閉上眼睛在腦海裡搜尋起來。
片刻後,他失望睜眼:“都不完整,全是零碎畫麵,都和小九有關。”
最清晰的,要數昨晚花樓的事。
福安異常欣慰:“陛下慢慢來,可能過些時日記憶就能完整了。”
怎麼看,這都是好轉的征兆。
福安再次確定,都是茶小主的功勞!
他就說嘛,隻要茶小主在陛下身邊,陛下就能好起來!
皇帝捂著心口:“很奇怪,朕翻看他的記憶碎片,這裡有他當時的情緒波動。”
那些和小幼崽在一起的畫麵,每一幅都是開心、快活的。
就像是……
皇帝戛然而止,不再想了。
他恢複了平靜,臉上也無甚表情。
福安就見他起身,幾步去了隔壁左偏殿。
昨晚玩的太嗨太晚了,小幼崽還在睡。
皇帝冷著臉,把人從被子裡掏出來,掐著腋下把崽搖醒。
荼茶還沒睡夠,眼睛都睜不開。
她起床氣大得很:“乾嘛呀乾嘛呀?”
皇帝努力克製揍幼崽小屁股的衝動。
他冷酷無情的通知:“明天,你就去弘文館上學。”
幼崽小呆毛轉了轉,一臉懵逼的看著皇帝。
就這?
皇帝第二句:“去上學,鬨了彆人就不許鬨朕了。”
荼茶:“???”
她好好的睡覺,到底誰鬨誰了?
皇帝第三句:“朕還能再活幾年,給朕留點臉進皇陵。”
他說完這話,放下小幼崽轉身就走。
荼茶呆了呆。
小幼崽回神抓狂:“啊?有病吧?他有病吧?”
看透一切の福安微笑:“……”
老奴什麼都知道,但老奴什麼都不說,嘻嘻i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