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腳下踉蹌。
小幼崽記仇得很。
她大聲說:“夫子,我剛才過來,有隻鳥在我頭上拉屎了。”
國師崴腳:“……”
眾人震驚:“!!!”
好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歹毒手段!
國師來的時候多清雅亮節,走的時候就有多狼狽。
很快院子裡就沒外人了。
荼茶很不高興,氣鼓鼓的不斷擦腦殼。
她在心裡跟係統嘴叭叭:“他什麼毛病?手長出來是為了犯賤嗎?他長的明白嗎?”
“動不動就摸人腦殼,他是腦殼成精?還是被摸成癮?”
“長相也不行,跟《山海經》首衝似的,還學瞎子蒙眼睛,裝的真叫人惡心。”
……
係統聽著她劈裡啪啦,一口氣吐槽五百字不帶喘。
等到她情緒平靜了,係統才弱弱的說:“可是,大傻不僅摸你腦殼,他還直接上嘴啃哪。”
當時,也不見她這麼破防來著。
荼茶想也不想:“那能一樣嗎?大傻是我撿來的爹,那個裝逼犯什麼檔次?敢跟我大傻爹比?”
係統不說話了。
懂了,小幼崽是個雙標狗。
長公主見她腦殼都要擼禿了,忍不住好笑。
“沒事了,”她還是心疼崽的,“一會讓緋胭幫你洗個頭,保管洗乾淨。”
荼茶這才作罷:“這什麼人哪,真是討厭鬼投胎。”
長公主噗嗤笑了:“就是討厭鬼投胎的,不過作為大晉皇族,免不得要和國師打交道。”
荼茶不解,眼巴巴的看著她。
長公主瞅著她那張臉,不免多解釋一二。
無憂:“大晉皇族都有伴生龍玉,這點你知道吧?國師名義上隸屬欽天監,可實際他管皇族龍玉。”
“新生兒是否伴龍玉出生,六七歲前龍玉是否顯化圖紋,以及成年後,龍玉是否完好。”
“這些統統都是國師在監管,負責登記造冊,方便皇族後人查詢。”
……
荼茶呆了呆。
她忽然說:“原來國師還要檢查小寶寶啊。”
長公主點頭:“每個皇族新生兒,第一個見的人除了產婆就是國師。”
荼茶恍然追問:“那我出生的時候也是嗎?”
這還真把長公主問住了。
她想了想:“應該是,你是在後宮出生的,國師都要檢查。”
荼茶手莫名有些抖,她飛快握成拳頭揣進袖子裡。
“可是,國師好年輕,”她天真的說,“姑母也是他看著出生的嗎?難道他是長生不老的神仙?”
長公主被她逗笑:“國師也是有人接替的,我出生那會不是他,不過你們這些小輩都是他監管的。”
這話像一塊寒冷,猛地塞進荼茶胸腔,叫她五臟六腑都泛出寒涼。
她垂下眸子,掩住起伏的情緒。
原來,她出生時就見過國師了……
過了會,她才慢吞吞的說:“從前,他們罵我是沒有龍玉的野種,說我和八公主是不一樣的。”
“我好羨慕八公主和姑母哇,你們都有龍玉,就我沒有……”
她臉上的豔羨真真的,失落也是真的。
長公主心尖軟塌了一塊:“你才是最幸運的。”
荼茶驚訝的看著她。
長公主摸著她小臉:“好寶,你這樣就很好。”
沒有伴生龍玉的皇族,才是幸福的。
她把荼茶抱上軟榻:“你是皇弟的子嗣,這小臉就是證據,你可真會挑著長。”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長公主在她耳邊嘀咕,“你父皇是所有皇族裡長的最俊的,死了的那些也及不上他。”
她捏著荼茶小臉扯來扯去:“怎麼就這麼會長呢?簡直一模一樣。”
看得出來,長公主對這張臉是真稀罕。
荼茶乖乖的,任由長公主把玩自己的臉。
她玩夠了,小幼崽揉揉通紅的小臉蛋,猛地跳下榻,不跟她好了。
她跑出院門,身後還傳來長公主惡劣的笑聲。
然而,她一回到自己房間,奶包小臉陰沉如水。
荼茶敢肯定,她找不見的龍玉,一定和國師脫不了乾係。
隻是這其中端倪,她還想不明白。
荼茶翹起嘴角:“沒關係哦,早晚我會查清楚的。”
與此同時。
燕姑表情沉重:“原崇,你真的想好了嗎?”
老太監原崇躺在床上:“想好了,這宮裡沒主子的奴才,下場都一樣。”
燕姑麵露不忍:“不跟小殿下說一聲嗎?你今年才五十三,明明……”
原崇突然咳嗽,用力的像是把肺都要咳出來。
燕姑連忙喂他一口熱茶,又給他順背。
原崇喘息:“五十三夠了,你看我這樣子,一到陰雨天就床都下不來,我早是個廢人了。”
燕姑沉默了。
原崇緩了口氣:“不要跟小主說,她若問你就說我出宮投奔親戚了。”
轟隆隆。
外頭,今年的第一聲春雷乍響。
原崇細細叮囑:“你把毒藥留下,我給你的小箱子裡,有五百兩銀票,這是給小主的零花。”
“還有,裡麵有張寫滿人名的紙,那些宮人曾受我恩惠。”
“若有一日小主遇上難處,你就去找這些人。”
零零碎碎,他說著就想起和荼茶相處的點點滴滴。
原崇嘴角帶笑:“小主是個好孩子,我早已定下離開的日子,隻是差個祭奠人。”
“如今,在走之前認識你們,是我的福氣。”
宮中沒主子,又老去的奴才,未免去了下麵艱難,會事先找個每年祭拜的祭奠人。
原崇找的燕姑姑。
燕姑長歎:“你定了我就不勸了,你安心去吧,隻要我活一日,就祭奠你一日。”
原崇了無牽掛:“謝謝,謝謝你願意當我的祭奠人。”
初春。
陰雨連綿,空氣潮得不行。
荼茶正在預習《論語》,驀地傳來係統提示音。
【成長任務“年老的熱血者”進度50……】
荼茶翻書動作一頓,任務進度卡很久了,怎麼突然就動了?
緊接著,她就看到彩色的任務進度條,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黑白色。
荼茶大驚:“統子?”
係統:“任務對象要死了……”
下刻,荼茶唰的起身,冒著細雨衝了出去。
她跑的很快,春雨細密的淋在臉上,也察覺不到冷。
嗷嗚~嗷嗚嗚~
老遠的,荼茶就聽到大黃悲傷的嚎叫聲。
嘭!
小幼崽踹開院門,風一般的躥進屋子裡。
她來的猝不及防,將燕姑姑和原崇都嚇了一跳。
隻見,矮墩墩的小幼崽渾身都濕了,發絲粘黏在額頭和小臉上,襯的臉色越發冷若冰霜。
她的眸子很黑,黑的叫燕姑姑和原崇心虛。
燕姑姑扯出笑臉:“小殿下,您怎麼突然過來了?”
荼茶很生氣!
她沒理她,視線直直落在原崇身上。
這老貨連壽衣都穿好了,手裡端著有毒的茶水,就隻差喂嘴裡了!
原崇歎氣,小主有時候太聰明了。
他解釋說:“小主,這是宮中慣例,很多老宮人都是這樣安排的。”
“老奴想在春天離開,不是一時興起想不開,是認識小主前就定下了。”
他看著荼茶:“小主,您不該來。”
讓她見著他不體麵的去,這多不好。
荼茶沒說話,隻是上前來,將那杯毒茶接過來丟外頭。
燕姑姑嘴唇囁嚅,欲言又止。
原崇絮絮叨叨:“小主,奴早活夠了。”
“十年前,奴的主子死了,其他宮人也死了,奴也該死在那會的。”
“可一念之差,奴散儘千金,又買了十年苟活。”
“這十年大半的日子,奴都下不了床,早就廢了。”
他的眼裡有淚光:“沒有主子的奴才狗都不如,奴活的太累了……”
五十有三,夠本了。
忽然,小小的、軟軟的小手搭上來。
燙人的溫度,從那隻小手傳到原崇手背,叫他指尖都顫抖起來。
他睜大眼睛,對上雙亮澄如星火的黑眸。
荼茶:“你有去死的勇氣,那麼你有沒有……”
她頓了一下,十二分認真的問出。
——“認我為主的勇氣?”
刹那,原崇得見耀眼的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