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這是要做什麼?宇文述已經是位極人臣,幾個兒子也都是朝廷高官,現在更讓他宇文家建學院立言,此風氣一開,人人學習,那天下獨尊儒術的士族體係豈不全亂套了!
禦史中丞高熲跪地叩首:“陛下!此舉恐引發士族動蕩啊!臣請陛下收回成命!”
“放肆!”楊廣勃然大怒,“朕乃天子,難道連辦學育才的權力都沒有嗎?爾等口口聲聲說為國分憂,卻處處阻撓新政,是何居心?再有敢阻攔者,殺無赦!”
這就是楊廣,認準的事,絕對獨斷專行!商量?不存在的!讓你去和他的屠刀商量還差不多!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一直沉默的司徒楊素突然出列:“陛下聖明!臣以為科舉取士確為良策,如今南方初定不久,正是廣納賢才之時,若固守舊製,恐失天下英才之心。”
看了看楊素,楊廣麵色稍霽,這是整個朝堂軍功唯一超過楊廣的重臣,因功高震主,一向被楊廣猜忌。
楊廣沒想到他會站出來支持自己:“楊愛卿所言極是,傳朕旨意:各州府需在半年內興建官學,所需銀兩由戶部統一撥付,若有怠慢者,嚴懲不貸!”
楊廣一錘定音!
退朝後,朝堂上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般,迅速傳遍洛陽城,士族門閥無不震驚,一些世家大族立馬開始東奔西走,秘密聯絡,商議對策。
回府的宇文述也是一步三驚,自己隻想給宇文鶴說一門親事,借機在南方集團尋得一席之地,芝麻大的訴求,沒想到皇帝直接給了一個西瓜,而且還是很大的那種!
讓宇文鶴另立新學,這就相當於讓他去和孔聖人戰鬥!一個已在世人心中存活近千年的聖人,一個半大小子!
這是愛,還是捧殺啊!
一個弄不好,宇文家粉身碎骨都是輕的,搞不好會遺臭萬年!
“父親,陛下這是在陰我們!”
“啪!”宇文述反手就給宇文化及一個大嘴巴子:“給老夫住口!叫九兒來書房!通知下去,明天九兒就奉旨成婚!”
“奉旨成婚?跟誰呀?”被叫到書房的宇文鶴聽聞這個消息,整個人都愣住了。
“賀予初!”宇文士及笑道,這家夥還不知道他們宇文家大難臨頭的事情。
“啥?!”宇文鶴有些難以置信。
“你見陛下的時候,是不是提到新學的事情了?”宇文述黑著臉子問。
“對呀,我覺得現在的製度太沒朝氣,憑什麼偌大的王朝,官員卻隻能在極少數士大夫階層裡麵選,這對廣大勞苦百姓極不公平,大隋是天下人的大隋!”
“啪!——”宇文述忍不住也給了激動演說的宇文鶴一巴掌,然後低聲咆哮道:“你還在這胡言亂語,你還沒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嗎?”
宇文鶴被打懵了,捂著有些麻木的右臉:“多嚴重?”
“一個不慎,大隋傾覆,我宇文家粉身碎骨!”宇文述一字一頓道。
這時宇文士及也笑不出來了,忍不住失聲:“這麼嚴重?”
宇文述看他一眼,又問宇文鶴:“你肚子裡有多少文墨?可能任新學泰鬥?”
“應該——應該差不多吧!”宇文鶴依然有些懵道。
“無知小兒,滾出去!”宇文述咆哮:“明天立即成婚,完婚之後立即給我老實去修運河,再敢回洛陽,腿我給你打斷!”
看宇文述發怒,嚇得宇文鶴連忙驚慌逃走!
“父親,如今我們該如何是好?聽說清河崔氏、關隴李氏等門閥,已經在暗中串聯了。”
“明日我就去見陛下,替九兒辭了新學院監、匠作監大匠的職務,皇帝要玩火,我宇文家玩不起,也愛莫能助!”宇文述眼神淩厲道。
翌日,宇文述一大早見到楊廣,還沒等他開口,楊廣就對宇文化及、宇文士及又是一陣封賞,還將她閨女封為了皇貴妃!直接將宇文述的嘴堵死死的。
心願未成的宇文述從皇宮出來,整個人瞬間蒼老了十歲,可謂是一朝白發!
當天,宇文鶴大婚!
熱鬨褪儘,洞房之中,宇文鶴苦笑著和一身鳳冠霞帔的賀予初無言相對!
“這尼瑪還真的是世事難料,賀姑娘,對不住了!”最後,還是宇文鶴先開口,這個時候,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擔當。
“這次,我看你宇文家還不死絕!”賀予初無情冷笑,顯然她也聽說了宇文家的處境,這下子不用她出手,宇文家就會死得比她賀家人還難看。
“彆搞這麼絕情好不!不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嗎?況且,坑害你家人的是虞世基好吧,冤有頭債有主,再說你們都這麼篤定我死定了?”
“哼!一丘之貉!你難道還真能顛覆近千年的社會主流不成,我告訴你,莫說是你,就是聖人重生都辦不到!”
“我若是能辦到呢?”
“我就甘心做你女人!”
“行!你給我等著!”宇文鶴摔門而出。
宇文述並沒能讓宇文鶴第一時間離開洛陽,因為皇帝派了禁軍來,以保護宇文鶴為名,防止他跑路!
對宇文鶴的任命,楊廣已在他大婚之日,昭告了天下!
如此過了數日,楊廣又在紫微城召見宇文鶴。
此時,這位新任的匠作監大匠兼新辦官學總院監跪伏在地,眉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珠。
“宇文愛卿,可知朕為何力排眾議,獨獨看重於你?”楊廣把玩著手中的玉如意,似笑非笑地問道。
“微臣愚鈍——”
“愚鈍嗎?朕看你是不想說!”楊廣陰陽怪氣道,不過他並沒有發怒。
“朕替你說了吧。”楊廣突然目光如炬地盯著宇文鶴,“朕用你,就是要打破這盤根錯節的士族勢力!這幾日朕一直在研究你給朕獻上來的祥瑞,最後得出結論,隻要你沒有妄言,真的能再造那兩台東西,建立新學絕對可以成功,因此朕相信你,準備賭一把!賭對了,天下太平!輸了粉身碎骨!”
“您知道這個後果?!”宇文鶴驚訝地抬頭,發現楊廣正笑著盯著他看。
“你也知道這個後果了對吧,是你父親告訴你的吧。”楊廣語氣平靜道:“那日你父親來求見我,我就知道了他的來意!不過為了朕心中的抱負,朕準備放手一搏!對內朕就靠你了,對外,一旦準備妥當,朕就準備西巡,先壓製住匈奴,再東征高句麗,最後再平定江南!小子,如今你已經沒有了退路,也不能想退路,前進你會被那些士族撕碎,後退朕也饒不了你,你麵前隻有一條活路,那就是破釜沉舟,隨朕殺出重圍!”
楊廣雙手重重地拍在宇文鶴的肩頭!目光灼灼盯著他!
宇文鶴渾身一震,終於明白了他的深意。
沉思良久,宇文鶴才道:“您要東征,河北不能亂啊。”
“朕當然知道,所以我已經派了來護兒、魏文通前往平亂。”
“現在士族集團反應太過劇烈,臣建議陛下可以薦官和選官並行,先平息一下士族怒火,至於推廣新學嘛,學堂不妨建,新學院我們對外先說暫緩,暗中慢慢籌建。”
“朕知道你的意思。”楊廣皺眉道:“不過按照你說的,太慢了。”
“陛下您是高山無懼驚濤駭浪,但是小臣不行啊,而且小臣敢放言,關於新學非小臣莫屬,你總不希望看到小臣中途夭折吧。”宇文鶴有些急了,今日必須說服楊廣低調點,至少要讓自己低調點,最好淡出所有豪門望族視野,在山溝溝裡暗中發育辦新學。
“你繼續說。”楊廣在思考宇文鶴的話。
“為了給外麵降溫,讓天下士族不至於群起而攻小臣,好讓小臣靜心編撰新學教材,臣請陛下恩準,仍然讓小臣去督造運河,隻用一年,那時候官辦學堂建好,教材接著發行天下,必能贏得廣大百姓支持,到那時候才是我們絕地反擊、迎擊天下士族的良機!”
“準!”
“謝陛下,不過這之前,臣需要一些有精湛技藝的鐵匠、陶瓷匠隨行,能精通文墨更好。”
“朕準你在匠作監挑選,如是不夠,可在天下廣征!”
“謝陛下厚愛!陛下,天下大修園林的工程能否停止?”
“滾!”忍無可忍的楊廣直接爆粗口,嚇得宇文鶴脖子一縮,慌張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