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角的銅漏滴答作響,已是子時。
“臣等參見陛下!”匠作監大匠宇文愷、太史監曹博彥各帶著五名屬官跪伏在地。
楊廣摩挲著手中泛黃的竹簡,突然將案頭奏折擲下:“宇文愛卿,你來看看這個。”
宇文愷彎腰拾起奏本,才讀三行便瞳孔驟縮。
但見工部侍郎竇岩用筆工整地記錄著:“七月十八日,汜水段現神跡,宇文氏子鶴以秘法召鐵獸,力負萬鈞,日開河道十裡”
“這”宇文愷的手指微微發抖,奏折傳至曹博彥手中時,這位掌天文曆法的老臣直接失聲驚呼:“荒謬!《呂氏春秋》載,禹治水,日掘不過三丈,這”
殿中霎時落針可聞。
許久,才聽到楊廣輕笑道:“朕在你們進來之前,遍翻三墳五典,確實未見這等記載,曹卿,最近天象可有異動?”
“回陛下,自三月熒惑守心之後”曹博彥的官袍後襟已滲出冷汗,“星象並無異動。”
“宇文愷,你主持東都營造時,可曾見過這般奇事?”
“未曾見過!”
“陛下,莫說臣等不曾遇到,就是先秦以來的古籍之中也未曾聽聞有這等神跡,臣以為這肯定是地方官員故意誇大其功,蠱惑陛下之言!”曹博彥回稟道。
“哦?”楊廣似笑非笑問:“宇文愛卿,你怎麼看?”
宇文愷也兼任著工部尚書,不但主持洛陽城的營造,大運河的規劃,也出自他的手筆。
“臣也讚同曹太史的看法,隻是臣有一事不明。”宇文愷皺眉。
“講!——”
“是!——汜水鎮距離洛陽不過一百多裡,快馬可以說能夠朝發夕至,臣想不通的是竇岩為何要聯合地方官員向陛下虛報此功?一旦被查實,乃是欺君大罪!他們的動機是什麼?”
“愛卿的意思是說,這事也有可能是真的?”
“臣不敢妄言!臣請親往查驗!若竇岩虛報,臣當場杖斃此獠!若屬實”他抬頭時,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此乃天佑大隋!”
“準!”皇帝從案幾後踱出,玄色龍袍掠過地上的奏折,“帶上將作監的魯班尺,給朕量清楚那鐵獸的尺寸。”
謀而後動,一直是楊廣的做派!
來到近處,楊廣突然俯身,在宇文愷耳邊輕聲道:“若宇文鶴真得魯班秘傳,保護好他,不得再接觸外人,你將他帶來見朕。”
稍微頓了一下,楊廣繼續道:“若是妖言惑眾,你知道該怎麼做。”
“是!”
在宮門,曹博彥拉住宇文愷低聲道:“老大人,連日來我夜觀天象,熒惑守心即將再現,此行還請小心為上!”
“剛才為何不說?”
“如今天象未徹底顯現,我不敢妄言!”
宇文愷凝重地點點頭:“知道了,多謝!”
出了皇宮,宇文愷一刻也不敢耽擱,在官署拿上皇帝禦賜的魯班尺,隨扈已經準備好車架!
“出發!”宇文愷鬥篷一甩,走上馬車,一行人朝城門疾馳。
車內,宇文愷反複摩挲著魯班尺上麵“以規為天”的銘文,沉思不語,魯班尺雖然是皇帝賜給他的測量工具,更是權利的象征!
賜給他的時候,皇帝明告訴他,可以借此打殺不聽話的臣屬,營建洛陽城時,不少人喪命尺下!
汜水鎮工地,宇文鶴如法炮製,當晚又修好運河十餘裡,正當他回收完設備,準備回去休息的時候,遠遠就看到婁繁倉惶地朝這邊跑過來!
“太守大人,因何事如此驚慌?”宇文鶴笑著向他打招呼。
“尚書大人到了,召喚你前去見他?”
“什麼尚書?”一臉疲乏的宇文述眉頭微皺。
“工部尚書宇文愷!”
“他這個時候來做什麼?”宇文述眉頭皺得更緊了。
“關於您施展魯班秘術修運河的事情,侍郎大人回東京洛陽稟報了陛下,陛下派尚書大人親自來查證!”婁繁低聲道。
“原來如此,不過這跑得也太快了吧!我又不會跑,這麼著急做什麼。”
宇文鶴和婁繁見到宇文愷的時候,他正站在已經修好的河堤邊,指揮屬下進行丈量,他也為如此齊整的河堤感到不可思議。
“拜見尚書大人,不知您突然駕臨,迎接來遲,還望恕罪!”宇文鶴單膝跪拜。
“宇文鶴,本官問你,這十餘裡河堤當真是你用魯班秘術修建的?還有,此處河堤,勞役為何如此之少?”
“自然是真的,勞役麼,由於工程提前完工,為了不誤農時,我讓他們都回去了。”
“私自釋放勞役歸家,乃是大罪,你不知朝廷律法嗎?”宇文愷臉色有點冷。
“下官自然知道,不過還請大人明查,下官真的是在該處河堤修完才允許他們歸家的,否則呆在這裡,誤了農時不說,糧食、錢財消耗也是十分驚人,如今朝廷處處要錢,我等作臣子的自然該為陛下分憂才是。”
“哼!巧言令色!”宇文愷輕叱:“竇岩奏稱你夜馭鐵獸,日開河十裡,本官倒要見識見識,是何等妖術!”
這話風不對啊,大家不都說是神跡、是祥瑞嗎?怎麼到老家夥這裡變成妖術了?
“大人容稟,不是小子推脫,實在是魯班神術隻能夜間施展,昨晚在下施展神術,一夜之間又修好運河十餘裡,若是大人想看,我可陪您去看看!”
“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若尚書大人有興趣,今晚我再施展秘術的時候,倒是可以邀您一觀!”
“如此也好!”
當天夜裡,宇文鶴再次釋放出光能設備施工,在場旁觀的還有宇文愷和婁繁。
看宇文鶴往全息工程施工係統輸入完數據之後,所有光能智控設備立馬開始有條不紊的運行起來,宇文愷更是驚為妖邪!
“這這絕非魯班術!“宇文愷驚恐道,親眼看到挖掘機一勺鬥下去,能夠挖裝數千斤,這對他的衝擊力太大了,自古誰能辦到?神也不過如此吧。
這個大手臂一般的構件,顛覆了他的三觀!
宇文鶴麵前的全息麵板散發出幽幽藍光,映在他臉上:“尚書可知《周髀算經》載‘勾三股四弦五’,這些設備運作之理,不過是將算經放大萬倍罷了。”
怕宇文愷不懂,宇文鶴貼心地為他講解。
宇文愷一時無法確定真假,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姑且信你之言,這些東西喚作何名?竟然可以自己做工而不用人力乾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