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一日未停。
傍晚,長公主府上下一片熱鬨。
除了主子們外,闔府上下的侍從沾表小公子的光領了銀子不說,晚上還能吃暖鍋。
後廚,熱火朝天地準備著。
飯廳裡,各色蔬菜和新鮮的肉被擺弄成精致的盤。
銅鍋裡,熬煮著的熱湯正沸。
溫庭瑞第一次張羅一家人的晚膳,有模有樣地指揮著侍女們。
一會兒是擺盤,一會兒是添炭加湯。
正要開飯,突然來了個不速之客……
晚間,溫知虞帶著小逢春在鹿鳴院玩,溫庭瑞派人來叫她去飯廳。
她將小逢春裹了個嚴實,披上鬥篷,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搖著撥浪鼓,出了鹿鳴院,往飯廳的方向去。
走廊外依舊是漫天大雪,簷下燈火都被雪霧掩映得黯淡了幾分。
溫知虞的一襲雪藍色,在黯淡的走廊裡尤為亮眼。
侍女們或提著燈,或拿著傘,紛紛跟在她身後。
小逢春見著大雪,興奮不已,嘴裡咿呀著,小手也不停揮動。
溫知虞溫柔地拿撥浪鼓指著廊外大雪,教道:“逢春,那是雪,跟母親來念,雪……”
小逢春歡笑著拍手:“噓噓……雨……”
“雪……”溫知虞耐心重複。
“噓……雪……”小逢春歡快地跟著她念。
“對,是雪,大雪……”溫知虞眉眼彎彎,鼓勵道:“逢春真棒!”
小逢春抬頭看見她笑,越發歡快活潑:“呀……雪……”
溫知虞笑著,正要開口,就見前方走廊裡迎麵走來一抹雪影。
縱然天色暗,溫知虞也看清了來人。
不是沈迢安又是誰?
身旁,淺杏以為她沒看清,匆匆上前提醒:“郡主,是沈迢安大人。”
溫知虞沒說話。
倒是懷裡的小逢春,望著雪人似的來人,歡快地咿呀。
很快,侍從便帶著沈迢安走到近前來。
侍衛先開口行禮:“屬下見過郡主。”
沈迢安原本清冷的容色,在見到溫知虞和小逢春時,添了些許溫潤:“郡主。”
他的目光生硬地從溫知虞臉上挪走,一動不動地停留在小逢春身上。
小逢春好奇地望了他幾眼,立刻轉頭望溫知虞懷裡鑽。
沈迢安眸光動了一瞬。
溫知虞輕拍著小逢春的後背,淡聲:“沈大人。”
兩相無言。
最後,是沈迢安先開口打破這份寂靜:“他……會說話了?”
溫知虞本可以不加理會,冷漠地抱著小逢春離開的。
可,沈迢安也有前世的那些記憶……
這一世,他們隻是不做父子親人了,卻沒必要做仇人。
想到此,溫知虞沒有抬腳走。
她穩穩抱著小逢春,笑意淡淡:“沈大人來得巧,逢春剛好今日學會了說話,也能站起來走幾步了。
隻不過,他身子骨比其他同齡孩子要弱上許多,話說得不甚清楚,走也走不了多遠。”
沈迢安衣袖微動。
藏於衣袖之下的手指,一根根收緊,緊緊扣進血肉之中。
臉上的血色,也淡了許多。
他以為,他已經放下了。
可惜,一切隻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幾十年的記憶,終其這一生,他當真能夠放得下麼?
沈迢安眉目微動,絲毫不敢去看溫知虞,隻望著小逢春:“郡主將他照看得很好,他會越來越康健的……”
“承沈大人吉言。”溫知虞低頭看了眼懷裡的小逢春:“他會越來越好的。”
話音落下,便見小逢春伸手抱住她脖頸:“母……母親……”
溫知虞眸光越發溫柔:“嗯,母親在。”
小逢春努力地拿小臉去貼她的麵頰。
這麼溫馨的一幕,落在沈迢安眼中,卻是無比刺眼。
或者,紮心。
沈迢安朝溫知虞微微拱手:“翰林院還有要事,需在下去與大公子商議。
郡主,請。”
溫知虞微微側身避讓:“沈大人,請。”
沈迢安又朝她拱了拱手,朝著與溫知虞相反的方向走。
就在錯身的一刹那,沈迢安衣袖又動了動,接著,就感覺袖子被人抓住了。
“呀……”
小逢春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沈迢安微不可見地睜大眼睛,急急停下腳步。
還未轉身,便聽見溫知虞的聲音響起:“逢春,鬆手。
抱歉沈大人,小孩子好奇心較重,扯了您衣裳。”
沈迢安未回頭:“無妨。”
留下兩個字,他大步離開。
這一次,走得步伐匆忙,幾乎是落荒而逃一般。
真是孽緣。
冤家路窄,大抵如此。
溫知虞在心中輕歎了口氣,抱著小逢春,對侍女們道:“走罷。”
飯廳。
侍從們布置好桌子,就安靜地退到了門外。
溫庭瑞站在簷下看雪:“趁著這兩日雪大,可要多往冰窖裡放些冰塊呐。
等到炎炎夏日,就會有吃不完的冰了。
去年天熱時,京中的冰價好高呢。
聽說有幾家的冰窖壞了,一塊冰都不剩,隻能高價去外間買。
咱們家冰窖大,多備些冰塊,回頭指不定能賣不少銀子……”
月林在一旁誇讚:“二公子好頭腦!”
溫庭瑞興高采烈:“我都想專門開幾個冰窖,專門用來賣錢了!”
侍女收起傘,溫知虞抱著小逢春走上回廊:“說什麼呢,這麼開心?”
“姐,你來啦!”溫知虞歡快地朝她走過去:“小逢春,快來,舅舅抱抱……”
小逢春害羞地往溫知虞懷裡躲。
“哎呀,他怎麼這樣?”溫庭瑞不開心:“舅舅又不會吃人,抱抱你怎麼了?”
溫知虞目光落在溫庭瑞身上:“或許,是因為你這身衣裳。”
“我衣裳怎麼了?”溫庭瑞不解地低頭查看。
這時,淺杏在一旁道:“方才,郡主遇見去找大公子的沈大人了。
二公子的衣服顏色,和沈大人今日穿的一樣。”
“沈迢安來了??”溫庭瑞驚訝:“什麼天大的事,需要找休婚假中的兄長呀?
兄長不是說,他的公務都交接完了嗎?”
溫知虞搖頭:“不知。”
話音落下,便見雪中跑來一人,正是鬆霜院的侍衛。
那侍衛過來行了一禮:“二公子,郡主,大公子讓屬下來傳話,說,他今夜不能陪著一起用晚膳了。”
“沈迢安呢?”溫庭瑞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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