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意嗎?”池解放鬆開被他自己握的有點發紅的拳頭,疑惑詢問。
又不是她生,她在意什麼。
“家裡的錢沒一分是給我的,我在意也沒用。”池硯半闔起被陽光光線刺的有些發疼的眸子,伸手輕輕的揉了揉自己發酸的眼眶。
都說談錢傷感情,但連錢都不給談,還能有多少感情存在?
家裡的錢都是給池解放這個家裡唯一男丁的,不過蘇姣姣若是生了,就不好說了。
自從蘇姣姣有孕,池解放的日子就不好過了,池硯就這麼悠哉的看著池解放被架在火上烤,就像他當年用戲貓狗的態度看她一般。
聽池硯說家裡沒有一分錢與她有關,池解放眸光複雜了些。
“說的也是,你還真現實。”池解放輕歎一聲,想想他自己這些年心裡的掙紮糾結、揣摩算計,突然就有點羨慕池硯的心態了。
什麼都不在意,就不會在乎一時的得失與否了。
池硯側目睨了眼池解放,他已經不是當年大河村裡那個帶點燦爛又惡劣至極的半大少年了。
二十一歲的青年人生的濃眉大眼的,稚氣褪去之後的神色間是化不開的生硬與寂寥,曾經眉宇間僅有一抹的陽光散去後,整個人都顯出了幾分陰鬱。
人,果然都是會變的,池解放好像沒怎麼變,卻又好似變得完全陌生了起來,他變得更甚往日偏激了。
至於池解放為什麼會越來越偏激,池硯也有數,估計就是有了後媽就有了壓力,再就是池解放還不是個老實的,平時思慮太多把自己搞抑鬱了。
將伸手攏陽光的那隻手的手腕輕輕晃了晃,白皙修長的手指一根根舒展又徐徐收攏,恰似將光收入了手心,池硯語調漫不經心道:
“眼看要畢業了,可現在下鄉風聲緊,爸大概率還在對我把二姐送進去的事有意見,他應該不會管我工作的事了,沒工作就得下鄉,可是我不想下鄉呢。“
聲音頓了頓,池硯摩挲了下指尖,意味深長道:
”要是你能幫我拿到一份工作,我就給你指個不用理蘇姣姣還能穩坐釣魚台的法子。”
有什麼法子能讓他在家裡穩坐釣魚台?池解放蹙了蹙眉頭,他雖有些疑慮,卻不會否認池硯這個人的能力。
“你說,能成的話,一切好說。”池解放點點頭,想聽聽池硯怎麼說。
“給爹絕育。”池硯輕緩道,溫和的聲音如同毒蛇吐著信子,直入池解放心底。
就在池解放差點以為自己給親爹絕育的事被池硯發現了之時,池硯質婉的聲音繼續在耳邊響起道:“然後帶著爹去醫院做個檢查,讓醫生告訴他,他失去了生育能力,而…”
她哂笑一聲道:“而他有了孩子,接下來的話不用我說了吧。”
親子鑒定技術還要過些年才會被搬出來,現在完全不怕露餡。
池解放感覺心頭瞬間就被池硯給攥緊了,他抿抿唇,接下來怎麼做他自然清楚,親爹沒有生育能力卻有了孩子,這個孩子的來曆就很值得深究一下了。
他幾年前就給親爹和那小後媽都絕了育,還能省了一步幫親爹來一下子的步驟,等產檢的時候,他直接拉著親爹去檢查。
吸了一口氣,是他之前著相了,由於前些年發現了蘇姣姣那女人身上有問題後,他就讓人盯死了那個女人。
他還納悶過自己明明都給兩人絕了育,怎麼就懷上了呢?不過一想到那女人的行動軌跡完全被他盯死了,而那女人根本沒機會偷人後,他就知道那孩子肯定是親爹的了。
估計是那小後媽本身太特殊才能懷上的。
不過由於他潛意識裡認定了蘇姣姣肚子裡的孩子是親爹的,就導致他一直沒轉過彎來,一直沒想起來利用老爹已經被絕育的事。
若是事情成了,那就是黃泥巴落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在心底嘶了口氣,不禁想起了多年前池敏鬨出的拐賣事件,雞皮疙瘩一點點爬上他的胳膊,一層陰影將他籠罩。
那種曾經得知兩個妹妹一個把另一個送進去的時候產生的同樣的不安感一點點湧上心尖。
明明一切都在向他所想象的方向發展,可在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引領下,他突然覺得自己有點笑不出來。
牽了牽嘴角,露出一個還算生動的表情道:“你要的工作我會和家裡提。”
“嗯。”
送走池解放沒一個星期,池硯就得到了她想要的工作,是在供銷社當服務員,一份很清閒的工作,每個月工資32,平時坐那就行,心情不好了還能和顧客乾一架。
還算池解放有眼色。
利索的去鋼鐵廠聯辦的學校領了畢業證,包袱款款的去了供銷社工作。
供銷社裡的領導都是坐辦公室的,平時在供銷社看門的就倆個人,池硯一來,供銷社都顯得有點擁擠了。
喬春紅在供銷社工作了近十年了,聽說最近要來一個新員工,不由皺了皺眉,彆又抬回一個祖宗進來,供銷社的員工精貴著呐,各個都有後台有背景,打不得罵不得的。
稍微心情不好點,就得把顧客的話當耳旁風,心情若是暴躁一些,就得和顧客對著嗆,若是性子在嬌縱一些,那就不用怎麼工作了,直接砍顧客了。
就和她旁邊來了倆個月的祖宗似的,自從來了供銷社工作以後,鼻孔就墜在了頭頂上,下巴就和裝了錐子似的想往彆人臉上杵,憑借一己之力把供銷社的銷售量降下去了一半。
雖說她們這些坐台的有死工資拿,有沒有人買東西都不影響她們掙多少錢,可銷售量太差,她們臉麵上也沒光,這事好說不好看啊。
這倆月,喬春紅天天給趙倩倩收拾爛攤子,收拾的人都麻了。
一聽說又有新同事要來,喬春紅每天求爺爺告奶奶的祈禱來個正常人,她把眼眶都熬黑了,就差在家裡插柱香了。
和往日一樣,她坐在櫃台後麵的軟椅上聚精會神的織毛衣,隨意一抬頭,就愣住了,手上織毛衣的木簽子直接就紮在了指腹上,在手指上留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紅印子。
被痛覺神經一刺激,喬春紅才回過神來,好俊一姑娘。
十七八的年紀,身形高挑,步調娉婷。
膚勝雪,骨如玉,氣質溫柔繾綣卻又孤寒鳶致。
凜然不拘風流態,卷雅難滌恣意韻。
喬春紅咂了咂嘴,乖乖了個咚,她們供銷社的門莫不是朝著廟開的,能把這種謫仙人給請下了凡。
“喬嬸子,那新人還沒來嗎?我怎麼還沒看見人,新來的懂不懂規矩,還得前輩等著她。”趙倩倩坐在供銷社裡麵的小房間中,拿著個化妝鏡邊給自己點了個妝麵,邊操著一股子輕縱音道。
本來還呲著個牙樂的喬春紅突然就笑不出來了。
又來了又來了,這祖宗又跑出來挑刺了。
揉了揉頭疼的腦殼子,她是半點表情都欠費,據她所知,新來的的同事親爹是鋼鐵廠副廠長,親哥是貨車司機,背景一點都不比裡麵那祖宗差,這倆人鬨在一起,不得翻了天?
放下手中織了半截的毛衣,喬春紅無奈道:“人來了,你老實點,彆找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