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大院,這座曾輝煌一時的府邸,此刻被無儘悲涼籠罩。
靈堂內,白幡低垂,哀樂聲聲泣血。正中,十口楠木棺槨並列,每一口,都裝著一位葉家的忠魂!
一日之間,三代十傑,儘歿沙場,這噩耗,如萬千鋼針,紮進每個葉家人的骨髓!
高台上,寧夜,肩扛三星,神情凝重如鐵,手中那十份輕飄飄的紙張,卻似有萬鈞之重。“葉家,葉嘯天,東境血戰,殉國……”
他一字一句,聲音不高,卻震得人心頭發顫,“葉家,葉雲峰,北境……”
每念出一個名字,便如巨錘砸落,砸得葉家僅存的頂梁柱,老太爺葉淩天,身形劇烈地晃了晃。
寧夜的視線掃過堂下神色各異的眾人,最終停在葉淩天身上,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言說的沉痛:
“老將軍,還請節哀。此次,敵人用心何其歹毒,分明是要將我葉家連根拔起啊!”
人群裡,一個麵容尚算清秀的青年,傻愣愣地站著,嘴角甚至還掛著一絲與這悲慟氛圍格格不入的憨笑。
他,便是葉家如今僅存的男丁,葉空。
五年前一場詭異車禍,奪了他的心智,成了人儘皆知的傻子。
此時,他仿佛渾然不覺這滅頂之災,隻是好奇地瞅著那些捶胸頓足的親人,還有那十口黑沉沉的棺木。
驀地,葉空胸前那枚古樸玉佩“哢嚓”一聲,竟迸出刺目裂紋!刹那間,玉佩化作齏粉,幾縷凝練至極的金色流光,如有靈性般,疾射入葉空眉心!
“呃……”葉空喉間溢出一聲悶哼,那雙向來空洞的眸子驟然一縮,緊接著,一股仿佛要撕裂神魂的劇痛自腦海深處轟然炸開!無數被強行塵封的記憶,如開閘的洪流,奔騰咆哮著湧現!
“原來是這樣。”
五年前,哪裡是什麼車禍!
分明是他沉醉於家族符篆秘術,在嘗試繪製一道逆天符篆時,不慎引動了符篆反噬,將自己三魂七魄封了大半,這才變得癡癡傻傻!
而今日,葉家遭此滔天大劫,那濃烈的悲煞之氣,以及血脈相連的劇烈刺激,竟陰差陽錯,衝破了這道該死的封印!
封印一解,葉空不僅神智複明,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力量在四肢百骸間瘋狂奔湧!癡傻五年,身體的本能卻從未停止修煉家族功法,加之魂魄被封期間,精神力在無知無覺中被錘煉壓縮到了極致,如今一朝爆發,竟讓他修為暴漲,直衝武尊境巔峰!隻差一步,便能問鼎那傳說中的武聖之境!
他緩緩抬首,那雙曾空洞無神的眸子,此刻深邃如夜空,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卻又似蘊藏著足以毀天滅地的雷霆。
他看見了,爺爺葉淩天那瞬間蒼老了何止十歲的容顏;看見了,靈堂內那些哭得撕心裂肺的族人;也看見了……那七道風華絕代,卻難掩眉宇間沉沉哀戚的倩影。
那是他的七位,未曾真正過門的嫂嫂。
大哥的未婚妻,蘇知月,商界的女皇,手握富可敵國的財富,此刻一身素縞,往日那睥睨天下的氣場收斂了太多,隻餘眼底深處化不開的冰寒與悲愴。
二哥的未婚妻,秦昭儀,醫道界的傳奇,一手銀針出神入化,此刻她輕咬著下唇,秀氣的眉毛緊緊蹙起,仿佛在竭力壓抑著什麼。
三哥的未婚妻,冷霜,暗夜中的玫瑰,情報網的執掌者,她靜立於角落,像一朵在陰影中悄然綻放的黑色曼陀羅,眼神銳利而冰冷,帶著一絲審視。
四哥的未婚妻,上官心月,帝國公認的第一才女,琴棋書畫,無一不曉,此刻她玉容憔悴,手中緊緊絞著一方素白的手帕。
五哥的未婚妻,柳如煙,帝都聞名的藝術家,一畫難求,她眼眶泛紅,淚珠兒在裡麵打著轉,卻偏生倔強地不讓它掉下來。
六哥的未婚妻,張如是,軍中鏗鏘玫瑰,颯爽英姿的女戰將,她雙拳緊握,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貝齒深陷紅唇,隱隱有血絲滲出,那股不屈的勁兒,讓人心折。
七哥的未婚妻,林曉玉,帝國學院的明星導師,桃李遍布天下,她神色黯然,唯有輕輕一歎,那份書卷氣的溫婉,也染上了化不開的悲戚。
她們,身份各異,個個都是天之驕女,此刻卻因共同的悲傷與絕望,彙聚於此。她們投向葉空的眼神,複雜得難以形容,有憐憫,有惋惜,亦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異樣。
畢竟,葉家男丁,如今,可就隻剩下這個曾經的“傻子”了啊!
“諸位……”葉淩天強撐著那幾乎要將他撕裂的劇痛,沙啞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卻依舊竭力維持著葉家之主的最後尊嚴,“我葉家遭此大劫,我葉淩天有愧於列祖列宗!但,葉家,不能就這麼斷了香火!”他的視線轉向一旁,似在急切地搜尋著什麼。
就在這時,靈堂之外,陡然傳來一陣不大不小的騷動。
“軒家,軒報國攜小女軒晴雨,前來吊唁!”一聲通傳,在這肅殺悲戚的氛圍中,顯得何其刺耳!
隻見一個身形微有些發福,臉上堆著倨傲之色的中年男子,領著一位身著素白衣裙,容貌清麗卻眉眼間透著幾分疏離與冷淡的年輕女子,在一眾葉家子弟那憤怒卻又不得不強行隱忍的注視下,竟是徑直走上了高台!
“葉老太爺,”軒報國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聲音不大,卻偏偏能讓靈堂內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聽聞葉家遭此大難,我軒家上下,亦是痛心疾首啊!隻是……”
他話鋒猛地一轉,那充滿算計的眼珠子,毫不客氣地落在葉空身上,其中的鄙夷與不屑,簡直要溢出來。
“我女兒晴雨與葉家公子的婚約,乃是當年我與葉兄酒後的一句戲言罷了。如今葉家,唉,更何況令孫葉空他這神智不清,已然癡傻。我軒家,實在不能將晴雨的終身幸福,托付給一個……傻子啊!”
他刻意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帶著一種不容任何人反駁的決絕:“所以,今日我軒報國,當著眾人的麵宣布,我軒家與葉家的這門婚事,就此……作罷!”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葉家眾人無不怒發衝冠,這軒家,簡直是欺人太甚!葉家遭逢此等滅門慘禍,他們不伸出援手也就罷了,竟還選擇在此時此刻,在葉家十子靈前,當眾退婚!這,這分明是在葉家鮮血淋漓的傷口上,又狠狠地撒了一把鹽!簡直是往死裡逼!
軒晴雨立在父親身後,微微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讓人看不真切她此刻究竟是何神情。
隻是那緊緊抿著的唇瓣,還是泄露了她內心深處的不平靜。
她的視線,若有若無地,掃過了那個曾經與她有過幾麵之緣,如今卻眸光清澈如水,正靜靜看著眼前這一切的葉空。
“你……你們……”
葉淩天本就悲痛到了極點,此刻再受這等奇恥大辱,隻覺得一股急火直衝腦門,眼前猛地一黑,“噗——”一大口鮮血狂噴而出,瞬間染紅了胸前的衣襟!
那曾經如山嶽般高大挺拔的身軀,再也支撐不住,向後直挺挺地轟然倒下!
“爺爺!”
“老太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