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迪倫無視對方眼裡的探究,過去倒了一杯水,遞給他,簡單描述道,“你中暑了,我把你撿了回來。”
阿諾看著麵前的那杯水,慢慢伸手接了過來。
迪倫眸色稍霽,又問:“餓不餓?要不要一起去吃點東西?”
那位漂亮的青年垂下眸,似乎認真思考了一下。
然後迪倫聽到他嗯了一聲,起身站了起來。
他比季城要高一點,也沒季城那股天真的勁兒。
但他身上又很特彆,有一種可憐勁,讓人忍不住想把好的東西都拿出來給他。
“跟我來。”
迪倫收回目光,領著青年出去,對方不緊不慢跟在身後。
阿諾很沉默,跟在迪倫身後的時候聞到了熟悉的氣息,他以為是幻覺,直到麵上映了一點淡淡的火光,青年掀起的黑眸裡映入了少女的身影。
阿諾僵在原地。
她旁邊是那個青年,兩人依偎在火邊,有說有笑。
迪倫已經走到了門口,後麵突然沒聲了,他不由扭頭問了一句:“怎麼了?”
聽到聲音,季嫣也偏過了頭,看到迪倫似乎在和什麼人說著話。
烤肉的香氣衝淡了空氣裡似有若無的薔薇花香。
季嫣沒看清人,隻看到一抹殘影。
迪倫又回去了。
阿諾回到了房間,迪倫進來時,皺起眉頭:“怎麼不出去了?”
“抱歉,我還不能出去。”
阿諾不想自己打攪了她的好心情,她現在應該還不想看到他。
迪倫也不笨,突然反悔,肯定是因為看到了什麼才打消的念頭。
是因為季城?還是季嫣?
迪倫對他們之間的關係也沒太大興趣。
他轉身離開。
出來後,季城專心致誌地烤肉,沒心沒肺的,顯然什麼都沒發現。
迪倫坐了下來,季城那個很招人喜歡的妹妹偏過頭,詢問道:“您家裡還有彆的客人嗎?”
“嗯。”迪倫也沒隱瞞,“他身體不舒服,就不和我們一起吃了。”
季嫣點了點頭,她恍惚間好像聞到了一點薔薇花香,但再去仔細聞時,又聞不到了。
阿諾·亞瑟……季嫣歎了口氣,最近似乎因為他出現,她的生活節奏的的確確被打亂了,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總是時不時地會想到他。
在迪倫家吃完晚飯,季嫣就回去了。
季城去送了她,迪倫則把剩下的肉裝到盤子裡,給那個青年送去。
阿諾說了聲謝謝,又問:“您這裡有花盆嗎?”
迪倫:?
幾分鐘後,兩人來到了後院。
阿諾蹲下來,那個被他寶貝得很的鬥篷此刻被展開,迪倫覷了一眼,是草。
他又仔細看了看,才發現特彆之處,不是普通的草,是驅蟲草。
所以他是因為去采驅蟲草才把自己累到中暑?
迪倫不是很讚成這種行為,驅蟲草雖然昂貴,但和命比起來,並不值當。
他看到青年挖了鬆軟的土放進花盆,又把驅蟲草種在了裡麵。
這東西隻有在山上能養活,在下麵最多隻能撐五六天,也培植不了,難怪他那麼急著要花盆,這種東西最好賣得越快越好。
阿諾種了有二十盆,迪倫也沒打算向他索要報酬,隻是道:“種完了你就走吧。”
他也不想再看了,轉身離開。
阿諾靜靜垂下了眼。
他留下了五盆給迪倫,剩下的則一點一點地運了出去。
…
季嫣難得睡了一個好覺,沒有被蚊蟲叮咬。
她下床走到窗邊,把窗戶推開,窗戶碰到了什麼東西,季嫣頓了下,低頭看到是花盆,剛剛差點就把它推下去了。
一共有三盆,整齊地碼在了窗台上。
翠綠色的葉片還噙著露珠,花盆裡的泥土看起來也很新,裡麵種著幾顆草,季嫣總覺得這個奇怪的草有點熟悉。
可能是吉恩擺在這裡的。
季嫣沒多想,洗漱後出了門,門一打開差點被絆倒。
她的門前也碼了三盆那種奇怪的草。
頓了頓,她彎腰拿起了一盆,走下樓梯。
季嫣本來想問問吉恩是怎麼回事,結果看到吉恩兄弟倆也圍著一個花盆坐著,似乎在琢磨著什麼。
看到她下來,奧多搶先道:“季嫣小姐,你也發現這個花盆了吧,我和吉恩今天在店外發現了九盆!這可是驅蟲草!我和吉恩把這些都搬進來了,不過奇怪的是,今天我路過您房間的時候,發現您的門口也擺了幾盆,我和吉恩剛才還在想是不是您弄來的這些東西。”
季嫣愣了愣,搖頭:“不是我。”
她把花盆放下,忍不住推開店門,目光巡視了一圈,並沒有看見阿諾。
季嫣形容不出來心底是什麼感覺,但她並不希望是阿諾……
回來以後,奧多就道:“季嫣小姐,您哥哥不是一直在被蚊子咬嗎,要不您給他送幾盆過去?”
吉恩也道:“我陪您一起吧,您一個人拿不了多少。”
季嫣遲疑了一下,才點頭。
她和吉恩各拿了兩盆,來到迪倫家的時候,迪倫看到他們抱著的驅蟲草,目光變得微微古怪。
“你們怎麼也有這個?”
季嫣愣住。
吉恩回答道:“我們也感到很奇怪,今天睡醒後就看到了這些花盆,不知道是誰送來的,太多了,我們就想著給您送去幾盆。”
迪倫沉默後道:“放到季城房間裡吧。”
兩人便搬著花盆進去,屋裡季城還在睡懶覺,季嫣彎腰去放花盆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了角落裡已經擺好的花盆。
吉恩似乎沒發現,季嫣看了很久,她把花盆放下,就去單獨找了迪倫:“我想問一下您,放在哥哥房間裡的那些驅蟲草,是哪裡來的?”
她向來很心細,會發現那些花盆,迪倫也不意外。
他如實說道:“昨天我在山腳下撿到了一個中暑昏迷的青年,我把他帶回來了,驅蟲草就是他帶來的,也是我親自看著他種到花盆裡的。”
“我以為他是為了賺錢,但他卻給我留下了五盆。”
迪倫發現的時候,還是很驚訝。
“看來剩下的那些驅蟲草,都被他送給了你們。”迪倫偏頭看向季嫣,“你認識他嗎?他看起來也是個亞裔,長得……很漂亮。”
都對上了。
季嫣點了點頭,心裡亂糟糟的,阿諾這樣隻會讓她更為難。
迪倫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他隻是陳述事實道:“看來他是為了你才去采的驅蟲草。如果那天沒人遇見他,他大概可能會死,細皮嫩肉的一個青年,腳底全磨破了。”
季嫣卻知道,就算那樣阿諾也不會死,但到了昏迷的那種程度,確實對血族來說也很嚴重了。
迪倫的那些話並沒有讓她很感動,季嫣隻想切斷與阿諾·亞瑟之間的聯係。
怎麼樣才能讓一個人死心?
阿諾根本意識不到,在之前那些事情的基礎上,他的任何行為隻會讓她心底更加抵觸。
迪倫的話也讓她意識到,昨天晚上那位客人就是阿諾。
所以……為什麼昨晚不敢出現在她的麵前?
這麼久沒見,他反而變懦弱了。
季嫣不打算再與他磨下去了,是時候該做點什麼,讓他徹底明白,她不會再跟他回去了。
…
“你聽說沒,甜品店的季嫣小姐要在厄爾多結婚了!我去買甜點的時候,吉恩還邀請我到時候去參加季嫣小姐的婚禮。”
“真的假的?和誰結婚啊?吉恩?”
“不是吉恩,是迪倫家的那個小學徒,和季嫣小姐都是亞裔,兩個人都長得很好看,特彆登對!”
“彆說,我今天還看到季嫣小姐和她未婚夫去試婚服了,真的很般配,很久沒見過這麼養眼的一對小夫妻了。”
“真可惜,我還想把季嫣小姐介紹給我哥認識呢,沒想到季嫣小姐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厄爾多地方不大,誰家有喜事都會特彆容易被傳開。
不到一天時間,整個厄爾多的居民都接到邀請後麵去參加季嫣的婚禮。
裁縫店裡。
季城垂頭看著身邊認真挑選布料的少女,心中泛起一絲異樣。
季嫣說是假結婚,但他怎麼感覺這隻是個幌子,她更像是不好意思提出和他結婚,才故意說出假結婚。
其實她要是真那麼喜歡他,季城覺得,一定要結婚的話,結婚對象是她也不賴。
反正在厄爾多,季城最喜歡的就是這個黑發黑眸的小姑娘。
季嫣認真看著布料和裁縫提供的樣式。
在厄爾多她最熟悉的就是吉恩奧多,還有迪倫。
奧多年紀還小,吉恩……季嫣總覺得他似乎對她很特彆,好像是有點喜歡,但她不考慮結婚戀愛,所以也不想最後傷了少年的心。
迪倫又是長輩,都不能謔謔,季嫣隻能把目光瞄向了哥哥。
嗯……反正是假的,哥哥恢複記憶以後,應該不會太介意?
和裁縫確定好了細節,季嫣主動牽住了哥哥的手。
季城忍不住低下頭,愣了愣,以前他想牽,季嫣不給他牽,現在卻主動牽他了。
果然以前都是裝的啊,季城心裡有點感動,她真的超愛他的!
季城發著呆,沒注意到麵前一輛馬車快速駛來。
隻感到手臂被一股大力扯住,一陣天旋地轉,兩人摔倒在了地上。
季嫣被壓在身下,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剛剛怎麼不看路?”
季城從她身上移開,自責道:“對不起。”
小姑娘看他一眼,收回目光,低頭撩開了裙擺,腳踝腫了。
“我走不了了哥哥,腳崴了。”
季城嘴角耷下來:我真該死!
季嫣很無奈,餘光卻瞥見了一抹黑影,她身體僵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正常,她唇角輕輕彎起,朝季城緩緩張開了雙臂。
“隻能你背我回去了,哥哥。”
季城抿了抿嘴,他真的什麼事都做不好,抬頭,少女嘴角的笑容又緩緩將他融化,季城感覺心裡軟軟的,嗯了一聲,把後背朝向她。
季嫣抱住了他的脖頸,輕輕靠在了他的身上。
季城一邊背她,一邊忍不住想,女孩子真是香香軟軟的生物,也輕得像紙片人一樣。
兩人互相依偎著。
路上有人和他們打招呼:“新婚快樂呀,季嫣小姐。”
季城臉紅著嘀咕道:“還沒結呢……”
背上的小姑娘會軟軟地和大家打招呼,並邀請大家來參加他們的婚禮。
季城本來覺得結婚沒什麼,現在莫名的也有點緊張了。
黑暗的角落裡,血族漂亮的眼睛裡翻滾著濃鬱的黑色。
阿諾呼吸變得急促,那樣的畫麵,每看一秒都很窒息。
當初他準備和塞西莉婭的婚事時,她也是這樣的感受嗎?
他幾乎快要控製不住自己陰暗的心思。
以前和他在一起時,她也很少這樣開心過。
他現在好像明白了,和他在一起,她永遠不會純粹的開心。
阿諾做不到放手,一想到她會成為彆人的妻子,心如刀絞,和死去也沒什麼兩樣。
好像什麼都不重要了,他願意放棄一切,隻想要她……
青年頎長的身軀微微搖晃一下,下一秒,口腔裡漸漸蔓延起一股濃鬱的血腥氣。
…
季嫣回到甜品店,崴傷的地方抹了藥油,沒那麼疼了。
季城想留下來陪她,季嫣拒絕了,讓他回去幫迪倫叔叔的忙。
吉恩找到了她。
少年情緒低落,似乎是鼓起勇氣問她:“你其實可以找我和你假結婚,畢竟季城是你哥哥,我和你假結婚,會更有說服力。”
季嫣抬起眸,她認真看了一眼少年,說道:“這件事,我並不想麻煩彆人,吉恩。”
“如果你和我假結婚了,以後可能會影響到你自己的婚事,彆的姑娘可能會介意。”
她委婉表示了,就算是假結婚,他們也不會有未來。
吉恩於是就明白了,怔過後,他冷靜了下來:“我明白了,季嫣小姐。”
少年離開後,季嫣其實也有些自責,她忍不住歎了口氣,就慢吞吞走上了樓梯。
天黑了,周圍黑漆漆的。
季嫣手指碰到門,緩慢地推開。
進去以後轉身把門關上,幾乎是同一時間,一具微涼的軀體貼了上來。
阿諾·亞瑟將她抵在門板上,反手與她十指相扣。
兩人的指節嚴絲合縫地貼合,按在門板上。
季嫣愣住。
青年的眼睛裡流動著滾燙的墨色,周身的氣息低迷到了極點。
他低下頭,唇瓣微微張開,咬住了少女軟白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