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天造地設、天作之合,魏韞隻覺得諷刺。
小姐竟要嫁給謝成安…
竟真的要嫁給謝成安……
他眸色黑得極致,身側捏起的拳頭,指骨幾乎泛白。
顧不得休息,他即刻便趕回了王府,卻被謝成安身旁的心腹燼寒擋在了院外。
“魏公子,表小姐與世子成婚在即,此刻不便與您相見。”
“我見不得?”魏韞輕嗤,勾起的唇角似笑非笑,“我憑什麼見不得?”
“這是世子的吩咐。”燼寒麵無表情,“請魏公子見諒。”
魏韞心中寒涼,眸光也變得陰惻:“你家世子何在?”
湖心亭。
“聽說你已考學歸來,一切可還順利?”
謝成安斟了一杯茶,遞向對麵。
“自然順利。”魏韞瞥了眼那杯茶,沒有想要接的意思。
謝成安也不惱,隻將茶拿到他手邊放下。
魏韞在故意刁難他,他亦不再客套,而是單刀直入道:“你對我不滿?”
魏韞看他一眼,算是默認。
“你是不滿我這個人,還是不滿我與你嫡姐的親事?”
“你在利用她。”魏韞拿起那碗茶,指腹漫不經心地摩挲著杯沿,“你不該利用她……”
前一句是在陳述事實,而下一句,則回答了他的疑問。
謝成安不由多看他一眼,但他且不會與一個孩子計較,而是溫和地反問道:“你怎知我是在利用她?”
“是與不是,世子心中比誰都清楚。”
能揣測出他的心意,這讓向來心思敏銳的謝成安不由起疑。
他麵色平靜道:“我不知你為何如此去想。我想娶表妹,為何就不能是我心悅她?”
“你……心悅她?”
魏韞麵色變得古怪,看向謝成安的目光也不自覺變得冷意岑岑。
“像表妹那般美好的女子,我會動心,這很奇怪嗎?”
謝成安的語氣亦加重起來,從前他隻將魏韞看做是一個孩子,沒想到竟是小看輕視了他。
此番話說完,魏韞並未作答。
謝成安緊追道:“我與表妹兩情相悅,又有婚約在身,本就該結為夫婦,你隻是她的繼弟,無權乾涉她的親事,今日你已逾矩,我且當你年幼不懂事,不會怪你。”
話音落下,魏韞直接站了起來。
這番話仿佛將他激怒。
隨著他站起,謝成安也恰好看見他腰間係著的香囊,不由多看了幾眼,心中隱約有了一番猜測。
魏韞此刻也不想再與謝成安多言一句,直接離開,他回到自己院中,卻越想越是覺得躁悶。
當天夜晚,魏韞就從牆角翻了進了季嫣的院子,又用石子弄出動靜來,引得碧雲前去查看,他則趁機翻窗強闖了小姐閨房。
季嫣也被動靜驚醒,她起身坐了起來,蹙眉喚了聲碧雲。
抬手去扯紗幔時,忽被一人攬入懷中,唇也被對方用手捂住。
季嫣掙紮了一下。
背後之人便微微低下頭,用下頜抵著她的發頂,啞聲道:“是我,小姐。”
聽到熟悉的聲音,少女安分了下來。
鴉羽似的長睫輕輕顫了幾下,抬起手來,綿軟溫熱的手指覆在少年冰冷的手上,緩緩將他的手挪開。
“怎麼了?為何偷偷來找我?”
她聲音還是那麼軟,魏韞眸光微怔,方才也順從地被小姐移開手指。如今聽到她溫和的聲音,魏韞心中也有幾分軟意。
“是世子不讓我來見你。”
他聲音低道。
季嫣愣了一下,說:“世子?他為何不讓你來見我?”
頓了頓,季嫣也想到了什麼,便安慰道:“世子這麼做也有道理,隻是沒有顧及你的感受,衍之也莫要不開心。”
魏韞卻一僵,隨即語意不明道:“如今小姐說話,竟已處處向著世子。”
季嫣很困惑。
“你不喜世子?”
魏韞沉默。
小姐竟也這麼說,倒與那謝成安心有靈犀。
嗬。
他心中越發煩躁,恨不得將一切都毀了,隻需將她悄無聲息的掐死,也便沒那麼多的煩惱。
可垂眸看見小姐白皙脆弱的頸項,他卻怎麼也下不了手。
他眸中晦澀,又仿佛還懷有一絲期冀的問道:“可是謝成安逼迫的你?”
“你……”季嫣心中有些微妙,好像有什麼即將呼之欲出,但也僅是一閃而過,她平靜道,“沒人逼迫我,是我自願要嫁給世子的。”
“我與表哥本就有婚約在身,如今季家衰落,你我以及父親在京都難以立足,嫁給表哥,既能安定下來,亦能名正言順住在王府,不必再糟外人閒話。”
她說得條理清晰,魏韞卻覺得諷刺,“小姐當真這樣想?”
季嫣卻模棱兩可道:“世間女子大抵都會這樣想。”
“可小姐不是曾經說過,並不在意旁人怎麼說,如今怎麼變了卦?”
魏韞聲涼,目光又落在了她單薄寢衣上的細弱脖頸。
仿佛隻要她說了叫他不滿意的話,他便會將其擰斷,親眼看著她失去生機。
季嫣無端感受到一陣寒意,但此刻,她卻在為魏韞今日的反常感到困惑。
聽到魏韞的話,她微微沉默,她並不想瞞著魏韞,但她答應過謝成安,他們之間立契的事,暫且不能讓第三人知道。
即便她信任魏韞,也不能夠做出背信之事。
隻是她沒想到,魏韞竟對謝成安如此不喜。
“魏韞,你還小,很多事情尚且還不知曉。你隻需知道,我與謝成安之間,沒有誰逼迫誰一說,日後你便會明白。”
魏韞的眸光隨著她的話音漸漸黯淡下來,他微微偏頭,鬼使神差地將手抬了起來。
隻需幾秒,他便能取走小姐的性命。
屋內很黑,季嫣看不清魏韞在何處,隻知他在她身後。
眼下他遲遲不說話,季嫣抿了抿唇,聲音輕輕的主動道:“是我不好,近日沒能關心你。這樣好不好,待等到會試放榜,若衍之能榜上有名,我便實現衍之一個願望。”
她聲音輕輕的,但對魏韞而言,卻如裹著糖霜的玻璃,吞入食道隻會將內裡刮得遍體鱗傷。
魏韞即將落在她頸間的手也停了下來。
見他不說話,季嫣又將條件放寬,“若是沒上榜,也會有獎勵。這樣好嗎?”
即便是最溫柔的圈套,魏韞也入了。
他的目光變得深邃而危險,如同鎖定獵物的狼,卻在即將亮出爪牙前,將鋒芒收斂,隻答了一聲: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