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眾人而言,魏韞的臉亦是陌生的,方才他又喚季嫣一聲姐姐,那便亦是身份低微的角色。
但少年眼神卻極冷,對視之時無端泛起寒意,憑他們的經驗來說,這樣的人並不好惹。
眾人也不想將此事鬨大,畢竟萬一驚動了外麵的謝成安,或許也會惹得世子不快。
鬨事的紛紛沉默下來,魏韞似是早有預料,眼神極冷,緩步來到了季嫣身邊。
季嫣想開口說些什麼,魏韞則在她的身側坐下。
在她說話前,少年聲音壓低,隻對她一人道:“這些人如此針對小姐,小姐竟也不惱麼?”
他垂下睫,眸中暗自思量著,若她真有想給謝成安做妾的意思……
“他們會如此揣測,便已是看不起我,存心給我難堪,我即便是解釋了,他們也會充耳不聞,並不會改變什麼。”
季嫣同樣壓低了聲線,輕輕地說道。
“所以,我何須為了他們讓自己不痛快。”
魏韞不曾想她竟是如此想的,“可小姐心中不會覺得委屈嗎?”
“自是會的,不可能完全不在意。”她很坦然,但又沉思道,“但他們對我來說隻是一個路人,日後也未必相見,我隻需在乎身旁親近之人的想法就已足夠,如此一來,便也不會覺得委屈。”
魏韞斂了斂眸,“那倘若外人不止在言語上侮辱小姐,在身體上也對小姐進行了傷害,小姐也會不在意嗎?”
季嫣頓了頓,搖頭:“若是如此,我亦會動怒的,絕不會輕饒放過。”
魏韞聽到此處,彎唇笑了:“若是如此,魏韞願做小姐的刀。”
“什麼刀不刀的。”少女微微結舌,而後道,“以後莫要這麼說。”
“而且……”
季嫣話音一頓,側眸看向他:“你方才來時喚了我一聲姐姐,為何此刻又不喚了?”
少女杏眼微眨,微側的麵頰明媚嬌豔,此刻認真望向他,魏韞無端從那雙清淩淩的眸中窺見一絲狡黠。
魏韞聲淡道:“我與小姐並無親緣關係,故而叫小姐最為妥當。”
季嫣也不強行他糾正,而是道,“既如此,那我將你當做友人,喚你一聲衍之,是否可以?”
小姐說話時聲音偏軟,尤其是念他的小字時,仿佛刻意加重了讀音,顯出一絲繾綣。
魏韞以前不喜旁人隨意喚自己的小字,初見小姐時,也對她諸多防備。
但如今,雖不知小姐所言是否句句屬實,也不知她是否藏有旁的心思,但她喚他的小字,魏韞並不反感,甚至有些喜歡她這樣綿綿地念他的小字。
按捺住心頭激起的異樣,魏韞點了下頭:“小姐想喚,魏韞自不會介意。”
說完,他又想起一些事來,故意試探道:“聽聞小姐與世子近日感情升溫,甚至送出了香囊這種貼身之物,是否不日就要與世子成婚?”
香囊?
季嫣微愣,心中頓覺古怪,有些懷疑道:“你聽誰說的?”
除了碧雲,並無人知曉她做了香囊,魏韞怎會知道香囊,並且還誤以為是送給謝成安的。
魏韞微怔,睫下的眸光翻湧,他竟也會一時失言……
“那日我出府去買宣紙,恰巧碰到了小姐從繡坊出來,手中拿了一枚香囊……”
這個解釋倒也合理,季嫣並未多做懷疑。
隻是沒想到會如此湊巧。
既然被魏韞發現了,季嫣也就實話實說:“我的確繡了一個香囊,但並不是送給世子的,而是給你的。”
“給我?”魏韞微愣。
“嗯。”季嫣如實道,“那日我本想將香囊送你,但後來又覺得不合適,便沒送出去。你既已知道了,那我回頭便將它給你,你可以將它係在身上,當錢袋來使。”
魏韞太過意外,心中縈繞了無數念頭。
他忍不住想,小姐可當真是……擅長拿捏人心。
“我竟不知,小姐是如此看重魏韞。”
他仿佛自嘲。
季嫣便認真道:“你何須將自己看輕,且不說你是我繼弟,又救過我兩次,如今我也將你當做了朋友,自然會拿真心待你。”
魏韞垂下眸,口中輕輕念了幾遍朋友二字。
他沒有過朋友,如今有小姐做朋友,他應當是高興的,可胸口卻無端有些窒悶。
這太奇怪,也令他不喜。
魏韞便轉移話題:“小姐不必聽信旁人的話,將自己的未來壓在世子身上,我已準備考學,將來亦能讓小姐過上安穩日子。”
季嫣愣了愣,彎唇道:“如此便好,我相信衍之未來定能官運亨通,為自己爭口氣。”
她這番話,雖暖心,卻像極了長姐對弟弟說的話。
魏韞心中實在彆扭,不想她真的隻將他當做幼弟來看。
而麵對謝成安,她口中綿綿喚著表哥,待其則是如同麵對兄長,此番差距,叫魏韞心中沒來由的躁鬱。
他卻又不知自己究竟在為何煩悶。
沒一會,謝成安就隨幾個友人進了船內。
世子回來,一時之間船內眾人都有些心虛尷尬。
而在此之前,燼寒已將方才船內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知了謝成安。
季嫣一個病弱女子,如今在京都本就如履薄冰,再被人這般羞辱,謝成安亦是有些動怒。
“此後這樣的聚會,便不必請我再來。”世子沉著臉。
他這樣說,就意味著已知曉了方才發生的事。
始作俑者已經心虛得抬不起頭,亦是十分害怕。
“我與季家小姐本就有婚約在身,日後她便是王府的世子妃,這京都若有誰膽敢辱吾妻,謝某定會讓他付出代價。”
這番話看似撕破了臉,卻沒人敢不滿。
本就是他們理虧在先,如今見到謝成安對那個小娘子百般嗬護,已然也知道了她在世子心中的地位,心中也有了幾分忌憚。
話音落下後,謝成安就對季嫣道:“今日是我考慮不周,還望表妹見諒。如今河上風大,表妹還是隨我先回府中。”
季嫣此時有些傻眼,微微古怪地看著謝成安。
半晌後,才點頭。
她正要起身,魏韞卻先一步站起來。
二人如同針尖對麥芒,交彙的目光仿佛在空氣中就能碰撞磨擦出火花。
魏韞並不給謝成安麵子,“如若不是世子,我阿姐亦不會受辱,世子還是先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莫要將責任全都推卸給旁人。”
“至於我阿姐,我自會親自帶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