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雨說來就來，幾人剛坐下沒多久，屋外就下起了暴雨，天色都暗了幾分。
薑則去屋外看了看，回來時身上都被雨水濺濕了一圈，“這雨也太大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
回去怕是不好回去了，頂著這麼大的雨，哪怕穿雨衣都夠嗆。
季嫣倒是很樂觀：“沒事，等雨停了再回去，不急。”
馳淵燒好了水，冒著雨提著水壺來到堂屋，給每人都倒了杯開水。
季嫣說了聲：“謝謝。”
少女聲音柔軟動聽，馳淵麵無表情的一張臉都有片刻怔鬆，隨後才開口說：“不用謝。”
一杯熱水下肚，手腳也暖起來，劈裡啪啦的雨聲幾乎裹挾了耳膜，不過倒不至於讓人反感。
誰也沒想到，這雨一直下到了天黑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門口的土路已經泥濘不堪，完全下不了腳，看來這下徹底回不去了。
陳遠是最著急的一個，這算是他的失職。
反倒大小姐卻很淡定，這會兒正和薑則麵對麵坐著，沒心沒肺玩起了翻花繩。
陳遠歎氣，過了一會，馳淵朝他走了過來。
馳淵說：“陳先生，如果今晚不好回去，不介意的話，可以在我家住下。”
這確實是唯一的辦法了，但陳遠還是有點猶豫，主要是怕大小姐住不慣，鄉下的房子比不上彆墅，條件要艱苦些，大小姐未必能適應。
這短暫的沉默，讓馳淵也猜到了陳遠的顧慮。
少年垂下眸，眸底如一潭死水，但馳淵其實對這樣的結果並不感到意外。
正當陳遠為難著，一旁翻著花繩的季嫣突然抬頭朝他們的方向看了過來。
剛剛馳淵和陳遠的對話，季嫣也聽到了，因此她對馳淵說：“不介意的，那今晚就打擾了。”
馳淵愣了一下，點頭：“好。”
陳遠更驚訝，大小姐竟然這麼痛快就答應了？
馳淵立馬去收拾房間。
他許久沒回來住過，上次離開前已經將被套被單拆下來洗曬過，疊在了櫃子裡，被褥也是曬過收起來的，沒有一點異味，隻有淡淡的皂角香。
馳淵鋪好床，又仔細打掃了一下衛生，等忙完，已經快晚上八點。
還好昨天他帶鐵蛋兒回來前給家裡也添置了東西，不至於揭不開鍋。
馳淵做了晚飯，東西相對簡陋，味道卻很不錯。
吃飯時，他不自覺會觀察季嫣的神情，見她臉上神色沒有異樣，胃口也可以，才默默鬆口氣。
晚上季嫣睡東屋，陳遠離她近，睡在了西屋，馳淵則帶著鐵蛋兒去了前屋睡。
家裡最好的房間留給了大小姐，前屋很久沒人睡過，牆壁潮濕發黴，味道不怎麼好聞，但馳淵和薑則都習慣了這種環境，不覺得有什麼。
外麵下著暴雨，薑則有點睡不著，又想到最近發生的一些事，他忍不住開口。
“哥，你睡了嗎？”
“還沒。”
薑則默了默，突然說：“哥，你喜歡大小姐嗎？”
話音落下，整個屋子都靜了下來，隻有雨聲嘩嘩作響。
馳淵沒答，沉默良久，隻淡淡說了句：“睡覺。”
薑則於是不說話了。
是他又犯蠢了。
他和馳哥這種人，被生活的重擔壓著，哪有心思考慮這些。
以前他們槐村的“村花”還跟馳哥告白過呢，但馳哥人一點想法都沒有，不止是不想耽誤人家，更是累得對那種事沒丁點兒興趣。
薑則不再胡思亂想，很快睡著了，馳淵卻遲遲沒有睡下。
不知緣由的失眠。
不過很快，冰冷的現實就將腦子裡那股不該有的、蠢蠢欲動的念頭壓製下去。
潮熱被冰冷覆蓋，一切都歸於平靜。
…
季嫣在馳淵家裡睡的這一晚確實睡得不太好。
不過她心知肚明，那個習慣了苦難的淒慘反派，已經將自己最好的都捧給她了。
她在他家裡的每一分鐘，馳淵都無法控製地緊繃著，時刻觀察她的神情，就怕她會有一絲不滿。
季嫣有時候也會想一勞永逸解決問題，把什麼都給馳淵，讓他早點擁有一切，但那顯然很不切實際，先不說是否符合邏輯，那樣無異於施舍的舉動，以馳淵的性子，他顯然不會收的。
當然，這種作弊也不符合“救贖”的初衷。
既然不管從哪方麵考慮，都不可行，那就隻好一步步慢慢來了。
…
雲城，顧家。
顧家家主顧明德把兒子叫去了書房：“季家那邊的態度暫時模棱兩可，主要還是看嫣嫣那丫頭的意思，我之前就讓你給她賠禮道歉了，但這麼久了都沒見起色，你是不是沒做？”
顧野麵無表情，想到季嫣，眉頭微微皺了下，不在意道：“父親，您放心，她隻是在賭氣，等她回來了，我會親自登門拜訪季伯父，和她一起把事情說清楚。”
顧明德皺了皺眉，但又想到季家丫頭之前一直追在顧野屁股後麵跑的樣子，那麼喜歡一個人，也不可能說變就變，隻是小姑娘受了委屈需要哄，到時候隻要叫顧野哄一哄，不管什麼矛盾也就都能解開了。
他對自己這個兒子的能力還是清楚的，這種感情上的小事，也不至於應付不了。
甚至顧明德也為此驕傲，他的兒子能拿捏得住季家大小姐，在外頭旁人提起來，他麵上都有光。
季興文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等以後結了婚，那季家的生意，自然而然也都是他顧家的了。
不過，既然季興文那個老狐狸最近這麼不講情麵，那他也不介意給他點苦頭吃吃。
前幾天他讓人調查一下季嫣在鄉下的情況，結果倒是有了意外之喜，真讓他調查出來了一點有意思的東西，可得好好利用一下了。
…
馳淵接到了一通電話，對方說他父親病情突然加重，急需動手術，但手術費治療費卻是一筆對他而言的天價數字。
對方在電話裡說，如果他缺錢，可以找他幫忙。
馳淵當即就掛斷了電話，那通電話來得突然，怎麼看都像是詐騙電話。
但馳淵到底不放心，還是給醫院那邊打了電話。
“馳先生是嗎？太好了，醫院正要通知您，您父親馳正青病情突然惡化，需要進行緊急手術，您這邊確認一下，繳納完費用後我們就立刻給您父親安排手術。”
“……馳先生？”
馳淵回過神，唇色蒼白下來，開口，聲音已沙啞得不成樣：“手術費要多少？”
醫院那邊發來賬單，手術費零零總總加起來要十萬。
他手裡的錢遠遠不夠。
馳淵現在如何不清楚，之前的那通電話並不簡單。
然而現在他彆無選擇，短時間內，他根本湊不齊手術費，時間拖得越久，馳正青就越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