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隊的帳篷搭起來好幾個，周圍被打掃得一塵不染，負責後勤的同誌源源不斷把物資送上來。
救援隊進入礦山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他們被堵在洞口不遠處，正在清理碎石。
沒有太多的進展，沒有人被救出來。
黑玉油田車隊的人幫忙打掃完衛生，已經沒有需要他們幫忙的地方。
到底是客人，自家人力充足時，礦長不好意思繼續麻煩車隊的同誌，於是車隊長帶著一群人離開礦區，回到辦公區。
“那邊怎麼回事，這麼吵？”
從礦山門口的方向傳來嘈雜的聲音，老馮隨手抓住一位從辦公樓出來的人。
“同誌您好，請問那邊出什麼事了？”
那人定睛一看，是一群陌生人，眼底不自覺染上警惕。
老馮連忙說：“我們是雅縣黑玉油田的人，來你們這裡談工作的。”
“原來如此，歡迎歡迎，可惜現在我們有點忙，你們請自便。”
老馮又問：“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嗎？我們剛剛從礦山那邊回來。”
那人這才說：“礦洞坍塌的消息傳了出去，住在附近村子的礦工家人都跑過來。”
礦洞坍塌至今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足夠消息傳到周圍的村子。
東方紅礦山不會隨便對外雇傭礦工，在這裡工作的礦工，多數是周圍幾個村子土生土長的本地人。
很多都是子承父業，甚至一家幾個兄弟都在這裡工作。
有的村子一大半人都在東方紅礦山，退休下來的老人也有一大半曾經是礦工。
他們最清楚礦洞坍塌有多可怕，聽到消息後，幾個村子不約而同組織人來到礦山。
礦山門口圍了許多人。
礦長和副礦長開了輛摩托車風馳電掣趕到礦山門口。
礦洞坍塌後第一時間上報，建設兵團和縣委已經組織了領導前來。
然而此時，礦山門口正被一群村民包圍，他們神色焦慮地朝裡麵張望，一見到礦長和副礦長，他們的情緒更加激動。
“礦長，裡麵什麼情況，快放我們進去！”
“我是老礦工，我要進去救援，我兒還在礦山裡，我要求去找他。”
礦長一個頭兩個大，慌亂地掏出手帕擦額頭上的汗水。
“領導馬上要到了，先安撫好群眾情緒。”
保衛隊在門口拉了電線，接上音響，把麥克風交到礦長手裡。
礦長爬到木凳上：“喂喂喂，都聽到吧，我是東方紅和田玉礦山的礦長，我在這裡簡單說幾句。”
“很不幸，在兩個多小時以前，礦山裡確實發生了礦洞坍塌事故，已經確定有礦工被困。”
門口的村民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一時間引起了騷動，痛哭聲、哀嚎聲絡繹不絕。
礦長扯著嗓子喊：“大家冷靜，在這裡，我公布現在已知的情況。”
這一刻，四周陷入了一片寂靜，時間似乎凝固，隻偶爾能聽到粗重的呼吸聲，還有遠處傳來隱約的車輛行駛聲。
所有人的眼睛死死盯住木凳上的礦長，有人踮起腳尖張望，有人身體發軟，隻能靠在旁邊人的身上才站穩。
更多的人，雙手合十祈禱。
“目前可以確定，出事的是北礦區第5號礦洞，其他礦洞的礦工已經全部確定安全。”
礦長說出來的話，就像判官在宣判每個礦工的生死。
人群中爆發出短促和壓抑的歡呼聲，北礦區5號礦洞以外的礦工家屬，無一例外全都在慶幸。
他們雙手捂臉，淚水從指縫裡湧出來，從得知消息後懸起的心這一刻放下。
一位老人跪在地上，雙手舉過頭頂。
“謝謝、謝謝老祖宗保佑，我兒子是東礦區的，他不在出事的礦洞裡。”
一位身懷六甲的孕婦捂住肚子，喜極而泣，旁邊的老婦人抱住她痛哭。
“秀芬，你聽到沒有，塌的是北礦區5好洞，衛東是1號洞的，他沒事，他好著呢，你也要保重身體，你沒幾個月就要生了。”
“對，衛東沒事，我、我也要好好的，我要生下我們的孩子。”
大多數都在歡呼慶幸，一聲淒慘的咆哮聲劃破天際。
“為什麼、為什麼是5號洞！”
剛才還在歡呼的人立馬閉上嘴巴，他們的目光觸及那些崩潰的人，愧疚湧上心頭。
他們剛剛隻顧著狂喜和慶幸，全然沒有顧及出事礦工的家人。
每一聲歡呼，在這些人聽來，都如同刀割一般。
一位老人顫抖著身體走到礦長麵前，他瞪大雙眼，眼神空洞，嘴唇微微張開，顫抖了半天才發出聲音。
“礦長，我是東方紅的退休老員工，我兒子也進了這裡，你不能騙我，真的、真的是5號洞嗎？”
礦長不敢看他的眼睛，避開才說：“抱歉，我們一定全力救援。”
老人白眼一翻，直挺挺往下倒，身後的人將他接住。
“老人家，你醒醒，你堅持住，不要灰心，你兒子肯定還活著，你彆泄氣！”
老人家悠悠轉醒：“我的兒……”
醫療隊的人快速趕來，把老人抬到邊上急救。
礦長咽下喉間的酸澀，接著說：“其他礦洞的礦工家屬，請你們現在儘快離開，不要堵在門口，把通道留給救援車。”
“北礦區5號洞的礦工家屬，你們可以回家等消息，也可以留下來等，5號礦洞還有部分同誌逃了出來，一會兒就讓他們過來。”
5號礦洞的礦工家屬又燃起了希望，都在盼著自己的親人是逃出來的幸運兒。
礦山門口的村民陸續散去，隻剩下表情麻木的幾十號人，這些都是5號礦洞的礦工家屬。
後勤組長趕過來，組織大家給家屬們搭建休息的帳篷。
黑玉油田的車隊長抬手一揮：“走，我們去幫忙。”
兩個大帳篷很快被搭建起來，與此同時，礦山的方向駛來一輛車。
皮膚黝黑的壯漢從車上跳下來，哽咽地朝帳篷的方向喊：“爸！”
北礦區5號礦洞的幸運兒來了。
秦楓看著他們和家人激動地抱在一起，幸運的是，剛才那位幾乎暈厥的老人，他的兒子也在其中。
可惜，大多數人的親屬，並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