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祠堂保存得很完整,主殿供奉著謝氏家族先祖的牌位,還有幾幅祖先畫像。
比起嶄新的牌位,幾幅畫像滿目瘡痍,有的缺了一角,有的顏料掉色,還有被蟲蛀過的痕跡。
謝德廣驕傲地告訴秦楓,他們族的祠堂在清初就建成,家族的發展一直傳承到現在。
戰時年輕力壯的族人北上參軍,留守的老人婦女兒童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才把祠堂保存下來,為了不讓祖宗受侮辱,把牌位都燒了,畫像和族譜卷起來埋進地下。
打完仗後,活著的族人陸續回來,修葺祠堂,把畫像從地下挖出來,重新製作了牌位,這才有了現在的謝氏祠堂。
秦楓一邊參觀,一邊聽謝德廣說話,內心充滿感慨,仿佛能夠想象出那一代人壯烈的一生。
欣賞完祠堂,秦楓從背包裡拿出素描本。
“各位叔伯,你們說一說記憶裡塌前的房子是什麼樣的,我畫出來,對了,思恒,你幫忙翻譯。”
謝德廣首先描述了一遍,他的幾個同輩人也七嘴八舌說個不停,秦楓被一群人圍在中間,不管他們說得再大聲,秦楓左耳進右耳出,隻聽謝思恒的話。
三個小時後,秦楓手裡的素描改了幾十遍,終於畫出了所有人都認同的畫。
謝德廣一拍大腿:“行了,就按照這幅畫重建。”
秦楓最終沒有住進謝家,他和謝思恒還沒有熟到那個地步,婉拒了謝思恒的邀請,自己去住招待所。
第二天一早,謝思恒在招待所門口等秦楓。
他帶秦楓去喝早茶,吃足喝飽後,謝思恒問:“秦哥,你想去哪裡玩?”
秦楓想了想:“廣市哪裡能買到禮物或特產,送給親朋好友的。”
“沒問題。”謝思恒招手示意:“跟我來,保準帶你買到便宜好貨。”
他帶秦楓去的地方,是大名鼎鼎的十三行。
此時的十三行還沒形成後來的服裝批發市場,市井氣息遠大於商業氣息,零零散散有幾個攤位,更多的是背地裡暗戳戳的地下交易。
謝思恒了解過秦楓的家人,把他帶到其中一個攤位前。
“秦哥,你家裡男人多,買皮帶最合適,彆看這裡攤位小。”他湊到秦楓耳邊低聲說:“賣的都是港城貨。”
秦楓看向攤位上的皮帶,品牌商標都被撕掉了,不過光看皮帶的材質就知道是好東西。
“行,我買幾條。”
自己一條,爺爺一條,沈秘書一條,康老師一條,還有周鵬幾個室友也不能落下……
秦楓一邊數一邊挑,一不小心就挑了二十幾條,掏錢還特彆爽快,攤主樂得咧著嘴笑,一排白牙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我還有個舅媽,一對13歲的龍鳳胎表弟表妹,要買什麼禮物好?”
謝思恒也很驚訝於秦楓的豪橫,秦楓笑著解釋:“在外國時參加設計大賽,賺了一些獎金。”
“哦。”謝思恒撓了撓頭:“買給你舅媽的禮物……女人最喜歡就是新衣服,你舅媽喜歡什麼樣的衣服?”
秦楓笑了笑:“她可能自己都不清楚。”
謝思恒思索片刻:“這樣吧,我按照我老媽的喜好幫你挑。”
他帶著秦楓到了一個專門賣女裝的攤位,替秦楓挑了一整套的女式秋裝,接著是給兩個孩子的禮物。
“根本不用想。”謝思恒豎起手指晃了晃:“跟我來。”
七拐八繞後,秦楓跟著謝思恒走進一條小巷子,謝思恒敲響其中一戶人的窗戶。
吱呀一聲,木窗打開,有個男人捂住臉縮頭縮腦往外看,發現是謝思恒,這才大膽露麵。
“原來是恒哥仔,你老爸好久沒來了,是不是有新貨?”
謝思恒擺手:“我帶個朋友來照顧你生意,拿兩台遊戲機。”
男人笑眯眯揮手:“進來再說。”
謝思恒回頭對秦楓說:“這是老馮,他從我老爸手裡拿貨,我在他這裡買東西能打折,走,進去看看。”
秦楓有點糊塗,拽住謝思恒的手:“等等,我聽不懂你的意思,你從頭到尾說一遍。”
謝思恒毫無隱瞞,幾句話就向秦楓解釋清楚。
謝德廣去深市和港城的商人交易,帶回來各種電子產品,又從廣市收些農副產品賣給港城商人。
說委婉點叫進出口貿易,說直白點,就是走私。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難怪謝家人看起來挺富裕,電視機縫紉機收音機自行車全都不缺。
謝德廣有這個眼光和膽識,他不發達誰發達。
秦楓看向謝思恒,眼神複雜中隱約帶著羨慕,謝家村將來要拆遷,謝思恒後半輩子可以躺平當包租公。
老馮打開門,招呼他們進屋。
謝思恒拉住秦楓的手臂:“快進來,老馮這裡有很多好東西。”
老馮不僅找謝德廣拿貨,還有好幾個供貨商,他賣的大多數是電子產品,鋪滿了整個桌麵。
“最新的貨全在這兒,隨便挑,全部打八折。”
謝思恒嘖一聲:“五折,下次有貨讓你先挑。”
“恒哥仔,你真是要我老命了。”老馮如喪考妣扯著一張苦瓜臉:“行行行,看在你的麵子上,五折就五折,沒下一次了。”
秦楓十分確定,就算打五折,老馮也賺得盆滿缽滿。
他不客氣地挑選起來。
謝思恒拿了一台遊戲機:“秦哥,這是遊戲機,小孩子都喜歡,好東西來的,國內找不到。”
來自島國某著名電子遊戲公司生產的遊戲機,秦楓當然知道是好東西。
他更知道,要是金素珍知道他給林瑞林嘉買遊戲機,一定會大義滅親,三個人捆在一起抽一頓。
他拿起兩隻電子表:“小孩子學習為重,我還是買這個吧。”
付了錢從老馮家裡出來。
秦楓還是沒忍住勸了一句:“你們最好搞點正當生意,這種事做不長久,現在查得不嚴,過兩年不一定。”
再過兩年要嚴打,哪怕是政策相對寬鬆的沿海地區也不例外,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原主也是在嚴打裡吃的花生米。
謝思恒笑嗬嗬道:“放心,你彆看我老爸的外表像個大老粗,其實他做事很小心的。”
秦楓點到為止,不再勸。
在廣市停留了兩天,第三天早晨,秦楓和謝思恒坐上去深市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