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
死一般的靜。
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與殿內跪伏的身影交織成一幅詭異的畫卷。
牧九的視線掃過那幾名最先跪倒的散修。
念頭一動,丹田內的暗金魔丹微微震顫。
一縷夾雜著暗金光屑的幽光,自他指尖浮現,凝聚成一枚繁複無比的魔紋。
“過來。”
聲音不大,卻帶著無法抗拒的威嚴。
離他最近的一名築基後期散修身體一僵,隨後不受控製地、以一種屈辱的姿態匍匐著爬到牧九腳下,渾身抖如篩糠。
牧九麵無表情,屈指一彈。
那枚暗金魔紋如同一片飄落的雪花,輕盈地印在了那修士的眉心。
“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慘叫驟然響起!
那修士猛地弓起身子,渾身青筋暴突,皮膚之下仿佛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瘋狂鑽動。他的神魂、道基、乃至每一寸血肉,都像是被烙上了一個滾燙的印記。
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戰栗與敬畏,瘋狂滋生,瞬間淹沒了他所有的思緒。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體內道基的崩解消融之勢,竟然奇跡般地減緩了許多。
然而,他也同樣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生死都與眼前這個宛若神魔的“女子”緊密相連。
對方一個念頭,就能讓烙印徹底引爆,將他瞬間化為飛灰。
這種掌控,比任何禁製、任何毒藥都要來得霸道、徹底。
數息之後,慘嚎聲漸歇。
那修士癱軟在地,劇烈地喘息著,再抬起頭時,眼中的恐懼已然被一種狂熱的、發自肺腑的敬畏所取代。
“主人……”
他嘶啞著開口,額頭重重叩在地上。
牧九沒有理會,指尖再次凝聚出同樣的魔紋,一一彈向其他跪伏的修士。
大殿內,慘叫聲此起彼伏,又漸次平息。
很快,幸存的金丹初期修士和四名築基後期,都經曆了同樣的過程,儘數匍匐在地,眉心處一道暗金魔紋時隱時現。
他們成了第一批“劫奴”。
做完這一切,牧九的視線才終於落在了大殿角落,那個臉色慘白如紙的赤霄長老身上。
赤霄長老的心,沉到了穀底。
他親眼目睹了那烙印種魂的全過程,那源自神魂的痛苦與被徹底奴役的絕望,讓他不寒而栗。
身為三大宗門長老的尊嚴,與活下去的本能,在他腦海中瘋狂交戰。
可當牧九那雙不含任何溫度的眸子望過來時,他所有的掙紮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他知道,自己沒有選擇。
反抗,就是死。
而且是比死更痛苦的消亡。
“我……願臣服。”
三個字,仿佛抽乾了他全身的力氣。
赤霄長老佝僂著身子,一步一步,艱難地挪到大殿中央,在無數枯骨粉末中,緩緩跪下,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牧九神色依舊淡漠,又一枚“劫力烙印”凝聚成形,落入赤霄長老的眉心。
這一次的慘嚎,比之前任何一個都要淒厲!
赤霄長老身為三大宗門長老,修為根基遠比那些散修金丹初期修士更為深厚凝練,神魂反抗也更為激烈。但在這片被牧九主宰的“歸寂之龕”內,一切反抗都是徒勞。
當赤霄長老同樣匍匐在地,口稱“主人”時,整個白骨神殿,再無一個站立的反抗者。
牧九收起葬天劍,環視著自己新鮮出爐的劫奴。
“從現在起,你們分頭離開。”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入劫奴們的耳中。
“回你們各自的宗門,靜待我的命令。”
“若有特殊發現,或有緊急之事,通過烙印立即向我回稟。”
“現在,滾。”
沒有安撫,沒有許諾,隻有冰冷的命令。
但對於這些劫奴而言,這命令就是神諭。
“遵命,主人!”
眾人齊聲應道,隨即毫不猶豫地起身,按照不同的方向,迅速離開了白骨神殿,身影很快消失在殿外那片妖異的血色天光之下。
大殿,重歸寂靜。
隻剩下牧九與蘇晚檸二人。
牧九的視線落在蘇晚檸身上,眉頭微不可察地一挑。
他發現,蘇晚檸在經曆過剛才的廝殺後,周身的氣息似乎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她靜靜地立於一旁,身體竟在以一種極其緩慢卻持續的方式,汲取著周圍環境中那濃鬱的“衰敗”與“死寂”之氣。
這些對於正常修士如同劇毒的氣息,對她這具由“劫力”烙印核心造就的軀體而言,竟仿佛成了某種養分。
“你體內的力量,不該如此粗糙地使用。”
牧九的聲音響起。
蘇晚檸清冷的眸子望向他,帶著絕對的專注。
牧九伸出手指,一縷精純的魔元之力點在蘇晚檸的眉心。
一段關於如何更精細地感知和操控死寂之氣的法門,渡入她的神魂之中。
蘇晚檸嬌軀微顫,閉上雙眼,靜靜體悟。
片刻後,她睜開眼,緩緩抬起右手。
五指張開,一縷縷灰白色的死寂之氣,如受牽引的絲線般,從殿內的骨柱、地麵、空氣中剝離而出,彙聚於她的掌心,最終凝聚成一顆灰蒙蒙、不斷旋轉的小球。
這顆小球中,蘊含著令人心悸的湮滅之力。
雖然還很粗糙,但比起之前純粹靠本能戰鬥,已是天壤之彆。
蘇晚檸臉上沒有絲毫喜色,隻是將那能量球散去,再次恭敬地垂首立於牧九身後。
確認了蘇晚檸的變化,牧九走到大殿中央盤膝坐下。
雙目閉合,心神沉入丹田。
那枚暗金魔丹緩緩轉動,其上九顆災劫星辰的虛影,比之前凝實了些許。
牧九將心神完全沉浸其中,借助魔丹,去溝通、去感應這片天地。
刹那間,他的感知無限延伸開來。
不再局限於這座白骨神殿,而是穿透了殿宇,覆蓋了方圓數十裡、上百裡……
他的“視野”變得無比奇特。
整個世界在他感知中化作一片灰敗的底色,代表著無處不在的“荒蕪”法則。
在這片灰敗的畫布上,有幾個微弱卻清晰的光點,正在朝著不同方向移動。
那是他派出去的幾名劫奴。
忽然,在他的感知範圍極東之地,一個比劫奴們明亮數倍的光團猛地閃爍了一下,隨即迅速黯淡下去。
像是一場短暫而激烈的戰鬥。
有修士在廝殺!
牧九心頭一動。
這種超大範圍的模糊索敵能力,配合魔丹對“荒蕪”法則的天然契合,讓他仿佛擁有了這片死寂天地的“眼睛”。 那極東之地驟然亮起又迅速黯淡的光團,清晰印證了這一點——在這片混亂的荒州,此等感知力價值無可估量。
心神沉凝,魔丹的種種玄奧在腦海中流淌。
“劫滅禁域”的霸道威能他已然知曉,其消耗亦是驚人,每一次施展都會令魔丹上一顆災劫星辰的虛影黯淡一分。
但這代價換來的,是足以瞬間逆轉戰局的絕對殺域!一旦展開,敵手靈力滯澀、生機衰敗,勝負立判。
劫奴為眼,散播四方。
魔丹為基,溝通荒蕪。
禁域為刃,出則寂滅。
牧九深邃的眸子裡幽光流轉,冰冷的心湖泛起一絲掌控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