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鎮昏黃的天空壓得人喘不過氣。
墨家修士的搜查已經持續了數日,一無所獲。
耐心,這東西對於墨無痕而言,本就稀缺。
當又一批派出去搜索的弟子空手而歸,這位墨家執法長老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廢物!一群廢物!”
墨無痕咆哮著,將手中的茶碗摜在地上!‘砰’的一聲脆響,瓷片四濺,滾燙的茶水潑了一地。
大廳內侍立的墨家子弟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這麼多人,連一個藏頭露尾的鼠輩都找不出來!”墨無痕的聲音如同淬了冰,“既然你們找不到,那就讓那些賤民來找!”
他眼中寒光一閃,厲聲道:"傳令下去,在黑石鎮張貼懸賞令!凡提供殺害墨狂少主凶手線索者,賞靈石十塊!若能直接擒獲凶手,賞靈石五十塊,並破格收為墨家外門弟子!”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也必有小人。
消息一出,本就人心惶惶的黑石鎮,更是暗流湧動。
鎮西頭,一個名叫趙三的潑皮混混,平日裡遊手好閒,欺軟怕硬,曾因偷竊葉青蘿晾曬的草藥被後者當眾斥責過幾句,一直懷恨在心。
此刻聽到墨家的懸賞,他那雙滴溜亂轉的三角眼裡,頓時冒出了貪婪的光。
“陌生男子……重傷……”趙三摸著下巴,想起了幾日前無意中窺見葉青蘿攙扶著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回家的情景。
當時他隻當是葉青蘿救了哪個倒黴的獵戶,並未在意。
如今想來,那男子的身形,似乎與尋常獵戶不同。
“靈石十塊……”趙三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心頭一片火熱。
他不再猶豫,縮著脖子,眼珠滴溜溜亂轉,像隻老鼠般溜到了墨家修士設立的臨時據點,將自己知道的情況添油加醋地說了出來。
“你說的是真的?”負責盤問的墨家管事,眼神銳利。
“千真萬確!”趙三賭咒發誓,“小的親眼所見,那葉青蘿帶回一個受了重傷的男人,神神秘秘的,肯定不是好人!”
墨無痕得到消息,精神一振。
“葉青蘿?”他咀嚼著這個名字,眼中寒光閃爍,“一個采藥女?”
葉青蘿的小屋,很快便被數十名墨家修士圍得水泄不通。
墨無痕親自帶隊,一腳踹開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門板。
“搜!”
修士們如狼似虎地衝了進去,翻箱倒櫃。
片刻之後,一名修士來報:“長老,在床板縫隙和牆角發現了一些乾涸的血跡,還有不少新鮮的草藥,看樣子是剛采摘不久。”
另一名修士呈上一塊沾著暗褐色汙漬的破布:“長老,這似乎是包紮傷口用的。”
墨無痕拿起那塊破布,湊到鼻尖嗅了嗅,除了草藥味,還有一絲極淡的血腥。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來,那凶手果然與這女子有關,而且傷勢不輕,需要大量藥草救治。他逃不遠!”
“那女子現在何處?”
“據那告密的趙三說,葉青蘿每日清晨都會出鎮采藥。”
“她一出現,立刻拿下!”墨無痕聲音冰冷,“我倒要看看,是她的嘴硬,還是我的手段硬!”
葉青蘿此刻正在鎮子東邊的一片小樹林裡,采摘著一些還能勉強果腹的野菜。
她不敢去太遠的山裡,生怕撞上墨家的巡邏隊。
這幾日,她都是趁著清晨人少的時候出來,采些野菜,然後便躲回小屋,不敢露麵。
心中的恐懼與日俱增,牧九的身影如同夢魘一般,時常在她腦海中浮現。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是錯,隻知道,一旦泄露了牧九的行蹤,自己也難逃一死。
就在她準備返回時——幾道黑影突然從樹林外閃了進來,擋住了她的去路。
為首的,正是那個三角眼墨家修士。
“葉青蘿,跟我們走一趟吧!”三角眼修士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葉青蘿心頭一沉,暗道不好。
她強作鎮定:“幾位仙師,找我有什麼事嗎?”
“少廢話!”另一名墨家修士不耐煩地喝道,“跟我們走就知道了!”
葉青蘿知道自己無法善了,她猛地將手中的藥簍砸向對方,轉身便向樹林深處跑去。
“想跑?不自量力!”
三角眼修士冷笑一聲,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出現在葉青蘿身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葉青蘿隻覺一股巨力傳來,整個人都被提了起來。
她拚命掙紮,卻如同落入蛛網的飛蛾,徒勞無功。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她的呼喊,在寂靜的樹林中顯得那般無力。
黑石鎮中央的廣場上,臨時搭建起了一個簡陋的高台。
葉青蘿被五花大綁,推搡著押上了高台。
她的頭發散亂,臉上沾著泥土,嘴角還有一絲血跡,顯得狼狽不堪。
廣場四周,早已被墨家修士清場,隻有一些膽大的鎮民,遠遠地圍觀著,臉上滿是驚懼與同情。
墨無痕負手立於高台之上,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子刮過下方每一個人的臉。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所有竊竊私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殘酷:
“此女葉青蘿,勾結凶徒,殘害我墨家少主,罪大惡極!”
“三日之後,午時三刻,便在此地,將此女淩遲處死,以儆效尤!”
淩遲處死!
這四個字如同驚雷一般,在人群中炸開。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看向葉青蘿的目光中,充滿了憐憫與恐懼。
葉青蘿聽到這殘酷的判決,身體猛地一顫,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她絕望地看著台下那些冷漠或驚恐的麵孔,淚水無聲地滑落。
她不明白,自己隻是救了一個人,為何會招來如此滔天大禍。
十餘裡外的廢棄礦洞深處,牧九盤膝而坐,周身縈繞著靈力波動。
他睜開雙眼,眉頭微蹙。墨家這麼快就查到葉青蘿身上了?竟用一個凡人女子要挾。
牧九神色平靜,眸中卻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
他不在乎葉青蘿的死活,他們隻是交易關係——她救他,他替她解決墨狂,兩不相欠。
他還在她身上留下了一縷化生訣特有的黑氣,若她泄露行蹤,他會立刻讓她神魂俱滅。
但墨家的舉動打亂了他的計劃。他本想在此養好傷再離開,如今看來,必須提前動身。
至於葉青蘿,一個凡人,即便被抓,也提供不了多少線索。他並不指望她能守口如瓶,凡人的意誌在酷刑下不堪一擊。
“三日……”牧九低聲自語,站起身活動筋骨。左肩的傷已愈,靈力雖未完全恢複,但足以自保。
他望向黑石鎮方向,眸光淡漠。那少女的生死,與他何乾?
就在他準備抹去印記離開時,指尖卻微微一頓。他想起少女在灶台邊忙碌的身影,端來熱粥時清澈又怯懦的眼睛,以及她冒險將他救回的畫麵……
“麻煩。”他冷冷吐出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