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下沉,周遭的劍意便愈發凝練,到了後來,竟已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見的實質劍罡,無聲無息地在黑暗中切割、遊走。
這些劍罡鋒銳至極,輕易便能撕裂金鐵,牧九體表的《化生訣》黑氣翻湧,不斷被消磨又不斷再生,饒是他肉身強悍,也被刮擦得肌膚欲裂,隱隱傳來刺痛。
葬天劍懸浮在他身前,血光愈發熾盛,將大部分襲來的劍罡主動牽引、絞碎,但仍有漏網之魚。
牧九艱難地維持著身形,心頭卻是一片火熱。
他察覺到,這些恐怖的劍意並非雜亂無章,而是隱隱圍繞著下方的某個核心,如同百川歸海。
不知又下降了多久,或許是千丈,或許是萬丈,腳下終於觸及到了堅實的地麵。
黑暗依舊濃鬱,唯有葬天劍散發的血光照亮了周遭數丈之地。
眼前赫然是一座巨大無比的殘破祭壇。
祭壇不知以何種石材建成,通體漆黑,表麵布滿了歲月侵蝕的痕跡與無數細密的裂紋,散發著一股蒼涼、古老的氣息。
而在祭壇的正中央,一道觸目驚心的巨大劍痕,從祭壇的一端直貫另一端,仿佛要將整個祭壇乃至下方的地脈都一分為二。
這劍痕深不見底,邊緣光滑如鏡,其中彌漫出的劍意之恐怖,遠超上方裂穀中的任何一道!
僅僅是靠近,牧九便感覺神魂都為之顫栗,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那無匹的劍意徹底撕碎、湮滅。
那股氣息,與先前楚河師叔斷劍上殘留的,以及那段模糊記憶中玄溟子所持道劍的氣息,竟有幾分驚人的相似!
“莫非……”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心中升起。
葬天劍此刻的震顫已經達到了,劍身嗡鳴不休,血色紋路幾乎要從劍身上浮凸出來,劍尖死死地指著那道巨大的劍痕,傳遞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渴望與……歸屬感?
牧九不再遲疑,分出一縷神識,小心翼翼地朝著那道巨大劍痕探去。
就在他的神識即將觸碰到劍痕邊緣的刹那,異變再生!
“嗡——!”
葬天劍發出一聲穿金裂石般的長吟,竟主動投向那道劍痕,懸浮於其上空。
與此同時,牧九的腦海轟然一震,比之上次楚河斷劍引發的記憶更為清晰、更為龐大的信息洪流,伴隨著一股沛然劍意,衝入他的識海!
畫麵展開。
依舊是那片熟悉的戰場,但視角更為廣闊,細節也更為清晰。
玄溟子,身著繁複道袍,麵容清臒,手持一柄仿佛由玉石雕琢而成的道劍,劍身上篆刻著玄奧的符文,每一次揮動,都引動天地法則共鳴。
正是那柄玉清道劍!
而在他對麵,立著一道身影,周身魔氣翻湧,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孤高與桀驁。
此人手持一柄通體漆黑,造型奇古的骨質長劍,劍身之上血色紋路密布,散發著滔天的凶煞與毀滅氣息。
兩人在這片虛空中展開了驚天動地的大戰。
玉清道劍清光萬道,每一劍都蘊含著淨化萬邪、開辟鴻蒙的浩然正氣。
骨劍則魔焰滔天,每一擊都充滿了毀滅與吞噬的暴虐意誌。
劍光與魔氣碰撞,法則與凶煞交織,整片空間都在他們的激戰下不斷崩塌、重組。
最終,玄溟子傾力一擊,玉清道劍爆發出璀璨至極的光芒,狠狠斬向那神秘道人。
神秘道人亦是怒吼一聲,骨劍血光暴漲,迎向玉清道劍。
“轟隆——!”
一聲無法形容的巨響過後,玉清道劍寸寸崩裂,化為無數碎片消散。
玄溟子口噴鮮血,身形踉蹌,氣息萎靡到了極點。
那神秘道人雖麵色微白,卻無大礙,隻是手中骨劍已從中斷折,僅剩半截劍柄與殘損劍身,在餘勁未消的劍氣中輕輕顫動。
畫麵至此戛然而止。
牧九心神劇震,久久無法平息。
玄溟子與那神秘道人,竟是在此地兩敗俱傷!而葬天劍……
他看向懸浮在劍痕上方的葬天劍,一個驚人的事實浮現在他腦海:這柄凶劍,竟是那神秘骨劍道人的斷裂之兵!
難怪葬天劍對此地有如此強烈的反應!
就在他明悟的瞬間,懸浮於劍痕之上的葬天劍驟然血光大熾!
劍身上的血色紋路如同活物般瘋狂遊走、蔓延,仿佛饑渴了萬載的凶獸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源頭。
一道微不可察,卻精純到了極致,帶著一絲混沌與毀滅本源的劍意,緩緩從那巨大的劍痕之中被牽引出來,如同一條細線,融入了葬天劍的劍身。
“錚!”
葬天劍發出一聲仿佛來自太古洪荒的劍鳴,聲音中充滿了滿足與新生。
劍靈在這一刻,徹底蘇醒!
一股蒼涼、霸道、仿佛要葬送世間萬物的劍道真意雛形,隨著那縷本源的融入,蠻橫地烙印進牧九的神魂深處。
“葬滅萬物……”
牧九口中喃喃,眼中閃過一抹明悟。
他此刻的修為並未有絲毫增長,但對於劍的理解,對於道的認知,卻在這一瞬間,拔高到了一個全新的層次!
這是一種質的飛躍,遠比單純的靈力提升更為珍貴。
葬天劍劍身上的血光緩緩內斂,但其散發出的凶煞與鋒銳之氣,卻比之前強大了不止一個級數。
然而,就在葬天劍完成這驚人蛻變的刹那——
“轟隆隆——!”
整個活人墓毫無征兆地劇烈搖晃起來,仿佛地龍翻身,山崩地裂!
淵底的地麵劇烈震顫,頭頂上方傳來岩石滾落的巨響。
一股股濃鬱到化不開的陰寒死氣,自四麵八方如墨汁般滲透蔓延開來,瞬間充斥了整個淵底空間。
祭壇周圍,那些原本安靜插在地上的無數殘破古劍,此刻竟也齊齊震顫起來,發出“哢哢”的異響,劍身上絲絲縷縷的黑氣繚繞,仿佛有什麼恐怖的存在要從劍下、從地底深處爬出!
與此同時,從裂穀的上方,隱隱傳來了陣陣驚恐的尖叫與激烈的廝殺之聲,即便隔著如此遙遠的距離,依舊清晰可聞。
牧九心頭一凜,暗道不妙。
這活人墓的變故,似乎比他預想的還要猛烈!
他剛要有所動作,一道身影帶著破空之聲,出現在了裂穀的邊緣,向下望來。
來人正是楚河。
他此刻衣衫略顯淩亂,臉上帶著一絲尚未褪儘的驚駭與凝重,顯然也察覺到了這突如其來的劇變。
當他的目光掃過淵底,看到牧九以及懸浮在他身旁的葬天劍時,瞳孔驟然一縮,掠過一抹顯而易見的驚訝與深深的忌憚。
不過,他並未立刻發作,而是緊盯著下方的祭壇與那道恐怖的劍痕,沉聲喝問:“下方可是玄溟子的遺跡?”
不等牧九回答,他語氣變得無比急促:“外麵……外麵屍潮爆發了!整個劍塚的古屍都活過來了!”